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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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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注視她步態輕盈,退出了暖閣,臉上的微笑慢慢收斂了,緩緩對蘇茉爾道:“她見事倒明白。”蘇茉爾緘默不言,太皇太后輕輕嘆了一口氣:“你還記不記得,那年福臨要廢黜皇后,另立董鄂氏為後,董鄂說的那一句話?”蘇茉爾答道:“奴才當然記得,當時您還說過,能說出這句話,倒真是個心思玲瓏剔透的人兒。先帝要立董鄂皇貴妃為後,皇貴妃卻說:‘皇上欲置臣妾炭火其上乎?’”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她們百般算計,哪裡知道在這後宮裡,三千寵愛在一身,其實就好比架在那熊熊燃著的火堆上烤著。捧的越高,嫉妒的人就越多,自然就招惹禍事。”頓了一頓,說:“皇帝就是深知這一點,才使了這招‘移禍江東’,將那個寧貴人捧得高高兒的,好叫旁人全去留意她了。”

蘇茉爾道:“皇上睿智過人。”

太皇太后又長長嘆了一口氣,淡然反問:“還談什麼睿智?竟然不惜以帝王之術駕馭臣工的手段來應對後宮,真是可哀可怒。”蘇茉爾又緘默良久,方道:“萬歲爺也是不得己,方出此下策。”

太皇太后道:“給她們一些教訓也好,省得她們成日自作聰明,沒得弄得這六宮裡烏煙瘴氣的。”臉上不由浮起憂色:“現如今叫我揪心的,就是玄燁這心太痴了。有好幾回我眼瞅著,他明明瞧出琳琅是虛意承歡,卻若無其事裝成渾然不知。他如今竟然在自欺欺人,可見無力自拔已經到了何種地步。”

蘇茉爾低聲道:“這位衛主子,既不是要位份,又不是想爭榮寵,她這又是何苦。”

太皇太后道:“我瞧這中間定還有咱們不知道的古怪,不過依我看,她如今倒只像想自保,這宮裡想站住腳,並不容易,你不去惹人家,人家自會來惹你,尤其皇帝又撂不下她,她知道那些明槍暗箭躲不過,所以想著自保。”嘆了口氣:“這雖不是什麼壞事,可遲早我那個痴心的傻孫兒會明白過來,等到連自欺欺人都不能的那一天,還保不齊是個什麼情形。”

蘇茉爾深知她的心思,忙道:“萬歲爺素來果毅決斷,必不會像先帝那樣執迷不悟。”

太皇太后忽然輕鬆一笑:“我知道他不會像福臨一樣。”她身後窗中透出晌午後的春光明媚,照著她身上寶藍福壽繡松鶴的妝花夾袍,織錦夾雜的金線泛起耀眼的光芒,她凝望著那燦爛的金光,慢條斯理伸手捋順了襟前的流蘇:“咱們也不能讓他像福臨一樣。”

皇帝這一陣子聽完進講之後,皆是回慈寧宮陪太皇太后進些酒膳,再回乾清宮去。這日遲遲沒有回來,太皇太后心生惦記,打發人去問,過了半晌回來道:“萬歲爺去瞧端主子了。”

太皇太后哦了一聲,像是有些感慨,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去見一面也是應該。”轉過臉來將手略抬,琳琅忙奉上茶碗,窗外斜暉脈脈,照進深廣的殿裡,光線便黯淡下來,四面蒼茫暮色漸起,遠處的宮殿籠在靄色中,西窗下日頭一寸一寸沉下去。薄薄的並沒有暖意,寒浸浸的倒涼得像秋天裡了。她想著有句雲:東風臨夜冷於秋。原來古人的話,果然真切。

其實皇帝本不願去見端嬪,還是佟貴妃親自去請旨,說:“端嬪至今不肯認罪,每日只是喊冤。臣妾派人去問,她又什麼都不肯說,只說要御前重審,臣妾還請皇上決斷。”皇帝本來厭惡端嬪行事陰毒,聽佟貴妃如此陳情,念及或許當真有所冤屈,終究還是去了。

端嬪仍居鹹福宮,由兩名精奇嬤嬤陪伴,形同軟禁。御駕前呼後擁,自有人早早通傳至鹹福宮,端嬪只覺望眼欲穿,心中早就焦慮如焚。但見斜陽滿院,其色如金,照在那影壁琉璃之上,刺眼奪目。至窗前望了一回,又望了一回,方聽見敬事房太監“啪啪”的擊掌聲,外面宮女太監早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