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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深了,北屋的燈早已熄滅,而孫鈺的弟弟也沒有再回到西屋。陳文很清楚,這是孫鈺在給他機會離開。
陳文熄滅了屋子裡的油燈,將剛剛寫好的留書放在桌子上,用油燈壓好。接著便背上裝著衣服、銀兩和手機的包袱,離開了孫家,至於那些手稿則留了下來,權當是紀念。
走在前往南面的鎮子去尋找李瑞鑫一同南下的村路上,陳文依舊被孫鈺提前留下的遺言所帶來的悲傷情緒所籠罩。很快,他就來到了村南的打穀場,那片幾個時辰前還人滿為患的演講場所。
即便知道時間寶貴,陳文還是選擇在打穀場的那個石磨的臺子上坐一小會兒。因為他知道,這一去,可能十幾年都不會再回來,也可能一輩子也再也沒有機會回來看看,這是他第一次享受萬眾歡呼的地方。
坐在臺子上,觸控著冰冷的石磨,這些日子裡的經歷彷彿曆歷在目……
官道旁的破廟裡,一個人倚坐在牆邊啃著塞牙的乾糧,做著春秋大夢。
入山前,靠著永字八法客串了一次教書先生,並且用充電寶當做鎮紙換了一天的乾糧。
前往大蘭山的路上,被那個遊擊將軍挾持,而後靠著包袱裡的那個手機脫身。
到達老營前,被阻在轅門前的奮起而擊。
在老營養傷時,陸老郎中和他孫子相依為命的舔犢情深。
在孫家時,孫鈺的那張冰塊臉、易氏那神經刀的廚藝以及孫鈺幼弟每天應付差事一般的完成功課。
還有講古時歡呼雀躍的眾人。
還有總是隔三岔五送來螃蟹的村長。
還有那位南邊鎮子上每天偷偷摸摸的帶著柴火趕到打穀場偷師學藝的說書先生。
還有……太多太多。
他們並不應該就這麼死在這裡,他們都有著自己的親情、愛情、友情,他們都擁有或大或小的夢想,他們也願意為了家人和夢想而奮鬥,為了改變生活條件和社會地位而奮鬥,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又一個冰冷的數字。
雖然陳文並有孫鈺那種食民之祿,為民請命的理念,但是經過了多年的愛國主義教育,他堅信著一個道理,那就是侵略者如果想要奪走屬於我們的東西,那就要用命來換!
就像曾經的那首《遊擊隊之歌》唱的那樣:
我們生長在這裡;
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們自己的;
無論誰要強佔去;
我們就和他拼到底!
就是這樣,哪怕不能力敵,也要保住這些人的性命,這樣子他們總會有機會奪回屬於他們的一切。
這一刻,接受了常年的唯物主義無神論教育的陳文仰望星空,凝視著北斗七星中的第六顆,似乎是對著那顆星辰所代表的開陽宮武曲星君一般念念有詞。
「戚少保,這裡是您曾經護翼過的土地,我陳文立志要成為您一樣的英雄,煩請您保佑我能夠拯救此方的百姓,進而驅除蠻夷,掃清海內胡腥,重建華夏!」
下一秒,在陳文的眼中,北斗第六星似乎真的閃爍了一下,彷彿是在回應他的祈求。
……
這一夜,孫鈺雖然身心俱疲,但是卻怎麼也睡不著。
即便如此,他還是一如往常的時辰才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他從北屋走了出來,推開西屋那一夜未鎖的房門。
觸控著冰冷的床鋪,看過了陳文的留書,孫鈺深吸了一口氣,彷彿是想壓下什麼不該有的情緒一般。接著,已經恢復了往日般冰冷模樣的他把留書塞進了懷裡,走向對面的廚房。
廚房裡,孫鈺將王江前兩日再次分給陳文的「生活費」費力的提了出來,在睡眼稀鬆的孫銘詫異的目光下,將其重新放回了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