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其他營的事情,張益達乃是本營自得到番號之前就已經效力的老兵和下級軍官,營中很多將士或多或少都知道有這麼個人的存在,尤其是張益達同哨、同隊的那些袍澤更是熟悉非常,甚至其中的一些還參加過年後時的婚禮。
張益達死於軍法,在軍中早已傳開了,到此番正式通報,原本的竊竊私語已經開始轉換為低聲的議論。只是軍中軍法官和鎮撫兵威信早已形成,議論中的軍官和士卒們聽到呵斥聲便連忙住嘴,任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被軍法官抓去當眾作為典型抽上那二十鞭子。
通報結束,全營解散,營官安有福回到大帳坐營,參謀官繼續監督其他參謀製作玉山一縣的沙盤,軍法官帶隊巡營,而監軍官則喝了口水,開始挨個步兵隊協助軍官解答通報,順帶著平復此番惡行事件所造成的影響,首先要去的便是張益達生前所在的那個步兵隊。
「將心比心,若是王師包庇了張益達,那麼其他將士有此類經歷的,也勢必將會伺機尋仇,而被殺者則同樣會將仇怨發洩出來。屆時,私殺一起,駐軍、營兵必與那些無良士紳殺成一團。營兵和駐軍他們打不過,那麼軍屬、烈屬以及傷殘袍澤也勢必將成為報復的物件。況且,我軍如今所佔據之金衢嚴處臺溫六府,南、北西三面皆是韃子,到時只要洪逆大軍入侵,我等是迎戰外敵,還是清除內患?」
「黃監軍,那些韃子打不過咱們的!」
「是啊,咱們不怕韃子。」
「……」
天真!
搖了搖頭,監軍官不由得暗笑,這些士卒將戰陣之事都想得太過簡單了。「呵呵,打不過?正常情況下我軍確實勝綠營良多,但是如果內患尚在,我只問你,到時上了陣,你還能心無旁騖的殺韃子嗎?」
「這……」
「滿心都是自家的父母、婆娘和孩兒的安危,想著他們是否在家鄉被那些仇家和士紳屠戮,滿心都是趕快回去找仇人報仇雪恨,以免被其逃脫了或是被別人先下手殺了。心裡只剩下了那些私事,與同袍無法協同並進。無論是鴛鴦陣,還是長槍陣,再好的陣,袍澤間沒了那股子全軍如一人般的令行禁止也不過是樣子貨,擺飾!」
一語說罷,眾人登時便陷入了沉思。軍中對於紀律一向是三令五申的,軍法和條例也基本上都是用來申明紀律,便是訓練時,那些畏縮不前或是聞金不止的也往往會受到重罰。就像通告中所說的那樣,軍紀嚴明是這支浙江明軍在戰場所向披靡的根本,而得到這個結果卻是靠著賞罰分明而來的。
「可張隊頭是好人啊,黃監軍,在戰場上他救過我的命。」
「是啊,張隊頭也救過我的命。」
「還有我。」
其他人監軍官沒有會注意到過,但是眼前的這個漢子,他在傷病所裡見過,當時便是張益達把他從戰場上背下來的,據說當時也是這個漢子受了傷,張益達衝上去逼退了當面的清軍,把他換到了後面。如果說最無法接受這件事情的,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沒人說張隊頭不是好人,只是他違反了軍法,損害了咱們浙江王師這個集體的利益,就必須接受相應的懲罰。」
「可是,可是,這法外就不能容情嗎?」
「不能,軍法就是軍法。」
「那軍法也太過殘忍了。」
說出這話,身旁的隊長連忙拉了他一把,那士兵也立刻意識到了他的錯誤。軍法是陳文制定的,可是說陳文殘忍,卻是軍中幾乎沒有人這麼覺得的,因為和同時代的那些大帥們相比,陳文從來沒有虐待過士卒,軍功授田也讓他們過上了好日子,便是戰時受了傷,也會親自巡營探視,殘忍二字跟他們的這位主帥根本掛不上勾,至少在他們看來是這樣的。
「卑職失言,還請黃監軍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