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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怕。”

“那你還約我吃飯?”

“你親人如果出事了,你會不會躲?”

“好,你把這瓶酒喝了我就吃你這頓飯。”

冷軍抓過瓶劍南春一口吹乾。飯局上黑皮塞給付國強一個信封,裡面裝著五千塊錢,那時候警察的工資是兩百左右。

“什麼意思?”付國強捏捏信封厚度,乜斜著眼看著冷軍。冷軍低頭不說話。

“冷軍!我要幫你是敬重你有情有義,過了今天,你最好不要犯事,讓我遇見一樣銬你。”

信封甩到冷軍面前,濺起菜汁。

那天付國強沒有收錢,酒喝了很多。他心裡有事,局裡領導班子重組,老局長退休,看守所所長黃瑞雲上任。飯店出來,黑皮把信封塞給所長,所長之前已經收了一個信封,這個也沒推辭。

第二天駱子建從公安局走了出來,佝僂著背,臉是淡金色的那種白,手腕處一道傷痕血肉模糊。夏曉嵐撲上去一把抱住,泣不成聲,駱子建一陣咳嗽。雪花片片飄落,駱子建說:“下雪了。”白雪飛舞的城市,傳來零星的鞭炮聲,空氣裡能聞見喜慶的氣味,很快會是除夕。

奶奶說:“小杰啊,你天天在外頭瘋,奶奶想你呀。”

張傑說:“奶奶,以後我回來住。”

駱子建家裡兩間陰暗潮溼的平房,父母一間,小時候他和兩個姐姐住一間,廚房四家人合用,煙熏火燎。一條雜亂的小街就這樣深進去,五顏六色的衣物在電線上滴著水,馬桶紅漆剝落,穿著睡衣的婦女嘩嘩地刷著,水花四濺。駱子建豎起衣領遠遠望著家門,母親站在門口水池前擇菜,偶爾伸直腰用手捶捶,母親生完駱子建後,月子裡下了冷水,落下腰痛的毛病。父親坐在個小馬紮上銼一塊膠皮,面前一輛翻轉的腳踏車。那輛腳踏車是駱子建八歲時買的,全家人省吃儉用了大半年。腳踏車買回來那天,家裡喜氣洋洋,父親一包大光榮,見人就發。車鈴清脆地響,鋼圈亮得晃眼,一朵大紅花紮了上去,駱子建坐在前槓上,就像一名檢閱千軍萬馬的將軍。弄堂掠過去了,街道掠過去了,田野裡有大片的油菜花,一隻白鷺撲稜著翅膀從稻田裡飛起,駱子建咯咯地笑:“快點!騎快點!”父親伏下頭說:“兒子,等你討老婆了,我就送你這樣一輛永久!”胡茬硬硬地刮過駱子建的臉,菸草和肥皂混雜的氣味。腳踏車已經斑駁破舊,父親也老了。倆個姐姐都在大集體棉紡廠上班,也許昨天上的是夜班,窗簾拉著,她們該是在睡覺。母親跨下水池臺階,腳一滑,駱子建心一緊,手作個扶的動作,母親撐著水池又站住了。水窪倒映,一條挺拔的身影,胸口繃帶纏繞,臉色是淡金色的那種白,倒影破碎,有淚珠滑落。駱子建沒有回家,他不願這個樣子回去。

冷軍租了套單元房,陽臺向南,天晴時候,陽光穿過院裡高大的樟樹,細碎地落在窗上。單元房三個房間,還有一間駱子建住,空著一間替張傑留,這貨白天來,反鎖房門和肥妞在裡頭辦事。夏曉嵐沒再去歌舞廳演出,放了學就往這裡趕,每天變著花樣燉些大補的東西,餵豬一樣往駱子建嘴裡填。田七燉雞、當歸燉王八、枸杞燉烏鯉,白參燉番鴨……只要看見夏曉嵐,屋裡屋外就漾著股中藥味。有次夏曉嵐燉了一鍋黃豆煲豬蹄,張傑說:“我的媽呀,你要給子建下奶啊!”夏曉嵐一翻白眼:“發奶你還吃!”張傑說:“我小時候沒發育好,現在補補胸大肌。”駱子建吃油了,夏曉嵐小心濾去浮油,眼巴巴地望著駱子建,柔情萬種,哀怨委屈,六月飛雪……駱子建頭皮發麻,一腦袋扎湯盆裡牛飲。湯駱子建喝了,肉張傑吃了。沒傷沒病的張傑吃了滿肚子補藥,一到晚上兩眼直冒綠光,肥妞被蹂躪得外八字走路。

駱子建不想回家,張傑家拽著他上奶奶家吃年夜飯,多個人也熱鬧點。八點過,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