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嬋是個很容易把一切惡劣事實都拋開不管,且圖跟前清靜的女人,她一生最怕的是操心和勞神,即使有極大的悲痛,她大哭一場,也就算了。所以,她倒也是個很能自得其樂的人。她生平所遭遇過的最嚴重的事,就是父母的相繼去世,但是,喪事既有姐姐、姐夫料理,她也就像接受一件必然的事情一樣接受了。自從父母去世到現在,真正讓她痛苦的事,就只有夢軒和姸青同居這件事了。
她接受了這件來到的事實,就如同她接受任何一件事實一樣。最初,夢軒的撫慰平息了她的傷心,可是,夢軒變得經常不回家了,由每星期回來三四次,減低到回來一二次,她才發現問題的嚴重。她對夢軒的感情是朦朦朧朧的,像小說裡描寫的那種可以讓人生,可以讓人死的感情,她從來就沒有產生過。她認為男女到年齡就結婚,是一種必然的事情,丈夫對於她,就是一種倚賴,一種靠山,一種伴侶,和孩子們的父親而已。但是,她害怕被遺棄,害怕孤獨,害怕演變到最後,夢軒會要和她離婚,以便娶姸青。增加她這種恐懼心情的,是三天兩頭就帶著一群孩子來拜訪她的陶思賢夫婦。
陶思賢覬覦夢軒的財產和事業,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許多人生來就會原諒自己的失敗,而嫉妒別人的成功,陶思賢就是這樣。尤其當他的生活越過越困難的時候,夢軒的財產就更加眩惑他了。雖然,他每個月都或多或少可以從夢軒那裡弄到一些錢,但是這些小數字是滿足不了一顆貪婪的心的。當他最初發現夢軒另築香巢的時候,他以為抓住了他的把柄,可以得到大大的一番好處,沒料到夢軒完全不受他那一套,竟和盤向美嬋托出,而乾乾脆脆的拒絕了他的要求,這使他不止老羞成怒,簡直達到懷恨的地步。夢軒既然不能聽命於他,貢獻出自己的財產,就一變而成為他的敵人了。
這天晚上。他們一家五口又“闔第光臨”了夢軒的家。正像陶思賢所預料的,夢軒沒有回家,而去了“馨園”。美嬋正煩躁的待在家裡,和孩子們胡亂的發著脾氣。看到了陶思賢夫婦,她的精神似乎振作了一些。但,當雅嬋第一句話說的就是:“怎麼,夢軒又不在家呀?”
她就按捺不住,立即眼淚汪汪了。招呼他們坐下,孩子們馬上和孩子們玩到了一塊兒,美嬋拭了拭眼淚,嘆口氣說:“他現在那裡還有在家的日子!”
“你就由他這樣下去嗎?”陶思賢問,燃起一支菸,覷眯著眼睛,注視著他的小姨子。奇怪著以她那樣豐腴的身材和白皙的面板,怎麼挽不住一個男人的心?何況她唇紅齒白,絲毫未見老態,和雅嬋相比,她實在還稱得上是個美人呢!
“不由他這樣下去,又怎麼辦呢?”美嬋絞著她的雙手,像個無助的孩子。
“美嬋,你得拿出點主意來,”雅嬋說:“瞧吧,他遺棄你就是時間問題了!”
“事實上,現在還不等於已經遺棄了美嬋,”陶思賢和太太一唱一和。“一星期裡只回來一天半日的,八成是為了孩子才回來呢!再過一年半載,那個女人也養個兒子女兒的,看著吧,他還會管你們才有鬼!”
“是呀,”雅嬋說:“你沒有聽說過嗎?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男人都是些饞嘴貓!”
“喂喂,雅嬋,我可不是呵!”陶思賢說。
“你?你也敢!”雅嬋得意洋洋的說,深以自己的“御夫有術”而驕傲。
“我──我怎麼辦呢?”美嬋一個勁的揉搓著雙手,求助的看著姐姐、姐夫:“你們說我怎麼辦呢?”
“你也該拿出點威風來呀!”雅嬋搶著說:“到他那個小公館裡去吵呀,罵呀,砸東西呀,抓住那個女的打一頓呀!現在這個時代又不作興男人討三妻四妾的,你難道還想博什麼賢慧名嗎?去打它一個唏哩嘩啦呀!”
“這──這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