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此刻睜著眼睛下去,他們就願意和你同生共死?”沈夢沉突然笑得譏誚,“君珂,你以為,堯羽衛此刻還願意原諒你?”
君珂霍然睜大眼睛。
“納蘭述雖然不喜家族,多年積鬱,但他真正憤然離家出走,起因還是為你,他出走,連帶堯羽衛離開冀北,朝廷的計劃,才真正開始有了執行的機會。”
“納蘭述的注意力在你身上,堯羽衛不得不把注意力也投到你身上。”
君珂臉色一白。
“你在燕京越風生水起,堯羽對你投入的關注和保護便越多,人力是有限的,他們要保護納蘭述,要關注你,還要兼顧燕京危機,對於燕京以外的蛛絲馬跡,便難以顧全。”
君珂退後一步。
“不得不說鳥兒們還是無比精明,一點點蛛絲馬跡,他們便嗅到了氣味,以他們的能力,眼看便要提前發現不對,影響到大局執行,好在,有你。”
渾身顫了顫,君珂又退了一步。
“因為你一場突然入獄,堯羽全員出動,才有了我們鑽空子的機會,將重要的訊息調包,將事情被發現的時機,又推後了關鍵的幾個月。”
君珂再退。
“從今天開始,你以為堯羽衛想通了前因後果,不會對你心生厭棄?”
再退。
“從今天開始,你以為納蘭述痛定思痛,在責怪自己沉迷女色放棄責任而導致家破人亡時,不會因此遷怒於你?”
再退。
“就算他不遷怒於你,你以為此刻的他,還有心思還有膽量和你這個麻煩禍害在一起,為前路增添阻礙?”
再退。
“看到你,就像看見了他的錯誤,你的存在,就是在生生提醒他那些永不可挽回的悔恨,怎麼也避不開逃不了轉不過去,一次次戕心的殘忍。”
再退。
“到時候,你讓他情何以堪?而你,付出一切不顧生死的追隨,面對的卻是日漸冷淡和隔膜排斥,你的心,又要如何被傷成千瘡百孔?”
再退。
午夜冷風,地面積雪,沈夢沉黑髮飄舞,聲音幽沉,字字如巫。
他步步緊逼,她步步後退。
“砰。”身後突然一涼,觸及牆壁,退無可退,她才瞿然一醒,一抬頭,臉色慘白。
從冀北到燕京,她一路掙扎,步步向上,獲人心名譽,得讚賞愛戴,鮮花著錦,聲名喧騰。
她以為她該是別人的驕傲,不再依賴他人,足可有自己的光芒供人分享,然而到今日才明白,原來她從來都是棋子,執在這個男人手中,身後牽著線,控制了愛她的男人。
原來她從未真正崛起。
原來她從來都是拖累和絆腳石。
原來她此刻,站在這裡,自以為滿懷義氣,為我所應為,自以為可以和人同生共死,不屑這人間富貴如紙,不曾想她才是那致人慘敗的罪,沒有救贖的餘地。
君珂閉上眼。
半晌,一滴眼淚,顫顫落下來。
卻又最終沒有落下,在眼角悠悠垂住,被冷風一吹,凝成一顆細細的冰珠。
一直微笑從容的沈夢沉,眼神突然顫了顫。
眼前的少女,在他面前,從來都不折不讓,沉穩而勇毅,她遇強愈強,輸人不輸陣,以至於他從未見過她任何示弱的神情。
然而此刻這滴眼淚,才讓他恍然驚覺,原來她亦脆弱,如這世間普通少女。
彷彿也似有一顆冰冷的眼淚,滴溜溜滑過心的門扉,其聲琳琅,久久迴盪。
“啪。”君珂手中的劍,突然落到地上。
那滴眼淚也因為震動,從長長的睫毛上滾落。
晶光一閃,沈夢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