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狂喜地將筆墨紙張趕緊捧了過去。
君珂卻不接。
侍女驚得身子一軟。
“沈夢沉。”君珂冷冷仰頭看他,“這好歹算是我人生裡第一份婚書,你逼迫我寫也算了,難道還要我趴在這骯髒的雪地裡寫?”
“你不是最喜歡呆在這雪地?”沈夢沉話裡似有深意,聽得君珂心中一緊,隨即他就笑道,“你願意換個地方,自然由你。”
君珂慢慢爬起身來,推開那些侍女的攙扶,步入迴廊盡頭的暖閣,站在暖閣門口回身看著沈夢沉,道:“哪怕是被逼寫的婚書,那也是我的私事,我的私事不喜歡任何人圍觀,讓所有人都退下去。”
沈夢沉笑而不語,君珂斜睨著他,“怎麼?不敢和我獨處?”
“小珂。”沈夢沉微笑,“你要知道,即使你用這種法子,暫時救了這些下人的命,可我只要不高興,她們一樣會為你而死。”
“沈夢沉,你的人生只會一樣威脅逼迫嗎?”君珂也笑,帶點哀涼,“你玩這些花招做什麼?不就是想把我逼成和你一樣的瘋子?不就是希望我和你一樣骯髒黑暗?不就是要我承認,我君珂所謂的光明正義,經不住現實的考驗,骨子裡一樣無恥自私?”
沈夢沉第一次怔了怔,看君珂的眼神更深幾分,半晌才一點頭,“好,我還真是小看了你。”
“真是讓你費心了。不過,我,君珂,”君珂靠著牆壁,一指鼻子,“從來沒有自認為光明正義,沒有自以為是救世主,你沈夢沉不認為無恥惡毒是罪,我君珂也一樣不認為,自私利我是罪!”
“周將軍夫人恩將仇報,我一樣送她去死!”
“周桃試圖奪我性命,我一樣任她步入死境。”
“柳杏林在成王府救我性命,我為了逃生,一樣會賴他對我始亂終棄。”
“雲雷軍……”君珂仰起頭,長吁一口氣,眼底泛起淚花,“我心裡明知十三盟民的死是誰的責任,我一樣裝不知道,沒對雲雷說明真相!”
“世間情義有輕重之分。我一直受納蘭述堯羽衛恩德,得他們扶持至今,生死與共,我為了他們安全,連雲雷軍都可以對不起,放棄陌生人的生命,有什麼不對?”君珂冷笑,一指那些傻傻呆在廊下,緊張聽著他們對話的下人,“現在我就告訴你,我為我願意護持的人和事,不惜心腸如鐵!這些人,我會盡力去救,救得了,是他們運氣,救不了,是你沈夢沉太狠毒,是我君珂太無用,但是,你別想我因此認為,這便是我的罪。”
她仰頭一笑,轉身進了暖閣,聲音冷冷地拋下來,“所以,你如果還要殺,請便!”
她一轉身,牙齒便咬住了下唇,逼回了眼眶裡即將流出的眼淚。
心腸如鐵,當真容易?
看著那樣的死亡,因為自己,活生生一次次上演,要怎樣強大堅毅的心志,才能無動於衷?
她做不到。
但瞞不過沈夢沉,她便救不了這些人,更救不了自己。
那是個專攻弱點的陰毒男子,她君珂,就算滿身弱點,從今天開始,也必須學會武裝到牙齒。
君珂決然而去,看也不看那些下人一眼,沈夢沉沒有動,默默佇立在長廊上。
四面屏息,凜然等候命運的宣判。
半晌他輕輕揮了揮手,姿態看來有幾分疲倦。
侍女們狂喜,趕緊退了下去,連侍衛都退到院外,偌大的院子,空蕩蕩只留下幾具屍首。
沈夢沉一進暖閣,就看見君珂大馬金刀地坐在首位上,舒舒服服靠著褥墊,見他進來,主人似地揮揮手,“坐。”
沈夢沉站在門口,一瞬間也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這君珂,是不是剛才被刺激得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