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三月初七,玄凌下旨晉我為皇貴妃,晉欣敏夫人為賢妃,並定於五月舉辦已經六年沒有舉辦的選秀之事。玄凌的旨意下的突兀,眾人敏感的察覺到什麼,我和予澤身邊的逢迎諂媚之輩愈多。
貴妃滿面春風的來向我道喜:“齊王失了聖心,至今仍是郡王爵位。予沵才十一歲不到選妃的年紀。本宮猜測,皇上前腳晉你為皇貴妃,後腳就下旨選秀,只怕是為了予澤挑選幾門得力的親事。”
予澤雖是親王,但他的外家著實不能助益他。玄凌為他挑選得力親事的用意顯而易見,是要親手為他締結勢力。且皇貴妃位同副後,在皇后仍然活著的時候封我為皇貴妃,其用心不說而知。
我微笑著打趣:“同喜,同喜。”貴妃想起齊武安與予澤的關係,與我會心一笑。三十年這一場選秀,雖然是我主持,但予澤的親事卻是玄凌親手挑選,宰相關浩卿嫡長女關夢笙為予澤正妃,戶部尚書胡達書嫡次女胡顏,鎮國公嫡么女葉蕪菁為予澤側妃。
關夢笙與予澤大婚定在金秋十月,兩位側妃定在來年開春三月。皇子大婚,一般有一年以上的準備時間,相比之下,予澤的婚事卻顯得倉促了。想來也是玄凌擔心他撐不到那個時候罷。
六月起,玄凌開始修身養性,旬日無事,來我宮中的時間慢慢增加延長。我與玄凌相伴多年,知他並不是突然醒悟出對我有了情感,乃是做出給我恩寵體面的樣子與眾妃與大臣看。我順著他的心意,每每做出一副溫情的尋常人家的溫馨待他。
十月初七,予澤大婚前一夜,玄凌睡夢中被夢魘驚住大聲呼喊不止。我連忙搖醒他,喚道:“皇上,皇上?”玄凌驚醒,定睛看了看我。我起身欲喚人進來伺候,玄凌卻隨手拿睡衣袖擦了擦汗,拉住我道:“不必麻煩了,容兒,咱們說說話。”
我溫順的依了他,躺平在他身旁道:“好,皇上要與臣妾說什麼?”玄凌側身向我,調笑道:“怎麼,朕老了,你就不喚朕四郎了?”我想起年輕時候那夜的促狹,微有些赧顏,低低喚了一聲“四郎”。玄凌大聲的“哎”了一聲,竟羞得我微紅了臉。
我感嘆道:“喚了皇上這麼多年的皇上,臣妾已經習慣了。再換了別的稱呼,十分不適。”玄凌有片刻的惆悵,他怔了會神,伸手握住我的手,道:“也不知怎的,今夜朕就想再聽人喚朕一聲四郎。”
我感受到他曾經乾燥溫暖的手,如今變得冰涼而面板鬆弛,心裡也有些怔然。偏首去望玄凌,他滿頭的黑髮在昏黃的燭火下竟閃出點點的銀光。他曾遇到過愛的人,也遇到了喜歡過的人,曾與人兩情相悅過,也被人傾慕愛戀過,可是如今,那些真心喚過他“四郎”的女子俱都已然被時光湮沒。只留下他,在行將就木之前的一個深夜,以調笑的口吻,要身邊的人再喚他一聲“四郎”。
或許是夜太深,或許是燭光太闇昧,我冷硬的心腸一陣陣的柔軟,不由自主的反握住他的手,真誠的喚道:“四郎。”玄凌被這一聲“四郎”愉悅到,他追憶起往日時光:“那是許久以前了,朕還記得,你以為朕睡著了,在朕身邊絮絮叨叨的說要與朕一起慢慢變老。如今,朕已經老了,”他抬手輕撫我烏壓的黑髮,嘆息道:“你卻依然年輕。”
那夜的事,我們彼此知道對方知道,卻不曾捅破過。他此時提起,我坦然的握住他的手放在我的眼角,道:“臣妾也老了,四郎摸摸,是不是已經生了魚尾紋?” 玄凌在我臉上摸了摸道:“是,你也老了,予澤已經那麼大了,我們都老了。”
我亦生出些情緒,道:“是呀,明日予澤就大婚了,再一年,臣妾就要抱孫孫了,四郎也要做祖父了。”玄凌微笑著搖頭道:“朕恐怕等不到那個時候了。”我一驚,正要說話,卻被玄凌掩住了嘴,“噓,聽朕說完。國賴長君,予漓資質平庸,分不清輕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