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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燕然定定地盯著我,眉宇間隱隱浮上一層蒼鬱,緩緩地開口道:“靈歌,世間之事往往不能以是和非來論斷,殺人者未見得當斬,施善者也未見得無罪。為兄不清楚那鬼臉大盜究竟出於何種目的頻頻作案,更不清楚靈歌你究竟為何而……”說至此處,他輕輕地一聲嘆息,“但他所犯下的最大的錯誤,便是不該挑戰皇權。一個人的力量再強,也無法與整個國家抗衡,他的行為激怒了朝廷,無論他目的為何,在朝廷看來都是罪不可赦。就算朝廷不派為兄緝拿他,一樣會派別人來,鬼臉大盜從選擇了這條路時起,便註定了等待著他的兩個結局——一生亡命天涯,或者,死。……靈歌是為兄所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子,當能明白為兄的意思,也定不會做那衝動而無謂的決定。”
話雖如此,但人心皆肉長,我又如何狠得下心腸與大盜劃清界限不再往來?天平的兩端一邊是岳氏族人一邊是大盜,輕重分明,然而三百多條命是命,一條命也是命,這又豈能用數量來決定孰當生、孰當死?!
季燕然說得沒錯,古往今來多少蓋世豪傑都敵不過一個“權”字,何況孑然一身的大盜?何況一介弱女子我?我很瞭解大盜想要查尋身世、查詢家人的迫切心情,是以他才會將那鬼臉標誌放到了皇帝的枕邊,殊不知如此做卻正觸犯了掌權者的大忌——絕頂之上怎能還有它峰?!這狷狂淘氣的傢伙豈非正似那齊天大聖鬧天宮,如何瀟灑如何恣意,如何不畏權勢如何不屑天威,最終還是要被壓在五行山下?!
……這就是“權”,既高且重,不可逾越。
既然活在這人類社會之中,就無可避免的要去接觸什麼權了利了功了名了的骯髒之物,這些東西我向來不喜歡用思想去觸及,於是站起身慢慢踱至窗前,望著一窗的碧竹情緒稍有緩解,轉頭淡淡笑著問向季燕然道:“不知朝廷派了什麼樣的高手來保護燕然哥哥呢?”
季燕然似是也不大想同我說到這樣的事,便收了一臉的嚴肅,做了個古怪的表情,略帶了絲苦笑地撓撓頭,道:“這位高手……靈歌你是認識的,便是……田都尉。”
我瞬間瞠在當場,什麼權利功名金錢糞土,在這個人的面前統統不能算做問題——怎麼、怎麼會是田幽宇呢?!他是都尉啊!
季燕然將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托起自己的下巴,一眉高一眉低地皺著臉道:“田都尉因在地麟國特使被殺一案中包庇罪犯——他的恩師端木老將軍,為破案造成了不小的障礙,因此被降職為五品帶刀護衛,皇上下旨令他在為兄手下辦事,聽從差遣……並要他協助抓捕鬼臉,以將功折罪。”
田、田幽宇協助季燕然抓捕大盜?這二人一文一武珠連璧合天生一對地造一雙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大盜……大盜……這要如何是好……
季燕然站起身,看了看沉睡著的嶽清音,轉過來向我道:“為兄該回衙門去了,靈歌若決定了要去令舅家,便叫長樂前去通知為兄一聲,為兄派人護送你。”
我才要回答說肯定不去了,便聽有人敲門,道了聲“進來。”見是長樂,在門口才說了個:“小姐……”就被身後伸來的一隻大手拎著脖領兒甩出了門外,緊接著手的主人出現在視線裡,但見一襲玄色袍子襯得人力量暗藏、霸氣隱現,宛如一道狂瀾般直直地向我逼來。
——“宇、宇哥哥……”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沒有什麼情況能比現在還要糟糕了,嶽清音沉睡在床,眼下這頭脫了籠的猛虎還有誰能製得住他?
田幽宇大步徑直走至我的面前方才站定,望著我低眉沉笑,道:“丫頭,我的腦袋還在。”
“恭、恭喜宇哥哥……”我又向後退了兩步,幾乎與季燕然並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