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何況是指證壞人呢!可面前這兩個人好像都是法國人,這始終讓她不能完全放心,當初弗爾南多也是對自己的父親信誓旦旦的,可最後還不是背叛了他?
海黛想了許久仍無法判斷,她的境遇讓她對周圍的人充滿不信任。但她仍然是聰明的,目前,她除了答應伯爵別無選擇,至於伯爵說的是不是真的,也許真的要寄希望於上帝了。於是說道:“我同意您的話,大人。”
“我已經說了,你是自由的身份,不需要這麼稱呼我。”伯爵說。
伊林皺眉,她稍微能理解海黛,但仍無法認可她的行為,明明是一個自由人,為什麼要被敵人的一紙契約束縛?如果說她還小,沒有能力獨立生存倒是可以理解。但伯爵已經讓她在精神上獨立了,她為什麼還不肯?
“海黛,雖然你被土耳其皇帝買走,但你沒有義務成為敵人的奴隸,這件事由始至終都是不合理的,你是自由人,不應該被誰販賣。在我們身邊,你可以選擇放棄或保持你故鄉的習俗,隨你喜歡怎麼去做都行。我們買下你,不是要你做奴隸的。”伊林說。
海黛仍堅持自己的立場。“大人,夫人,我是你們買來的。”
“伊林,她還小,我們慢慢來吧。”伯爵說。
伊林點點頭,這不會就是所謂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吧?
“海黛,你還記得阿里總督被出賣的經過嗎?我知道回憶一定會讓你痛苦,但大概只有你最清楚整個經過,只要簡單的講一下,行嗎?”伯爵又問。
海黛每到想起自己的父母時,眼睛裡都會發出異常明亮的光,那是痛苦的,卻又是驕傲的,“我願意講出來!我都清楚地記得!”
她停了一會兒,像是在整理思路,更像是讓自己鎮靜,“我四歲的時候,我的母親,她叫凡瑟麗姬,那就是‘忠貞’的意思……有一天晚上,我突然驚醒了。我們那時住在亞尼納的宮殿裡……
“……我父親彎下一條腿,就在這個時候,二十隻手一齊向他伸過來,拿有長刀、手槍、匕首,二十個人同時攻擊一個人,我父親於是就在這些惡鬼發射出來的一陣煙火中倒下了,正象是地獄在他的腳下裂開了一樣。我覺得自己在往地上倒下去,而我的母親已昏倒了。”
說到父親的死,海黛忍了好久的淚終於脫框而出,但她仍堅持著講了下去:“……弗爾南多不敢收留我們,於是我們就被賣給了一個君士坦丁堡的奴隸販子,他得到了四十萬法郎。我們穿過希臘,半死不活地到達了土耳其的都城。城門口圍著一群人,他們讓開了一條路讓我們過去,但突然間,我母親的眼光看到了那件吸引他們注意的東西,她發出一聲尖叫,倒在地上,指著掛在城門口的一個人頭,在那個人頭下面,寫著這樣幾個字——‘此乃亞尼納總督阿里·鐵貝林的頭顱。’我痛哭起來,我想把我的母親扶起來,可她已經死了!”(注)
說到最後,她竟止住了哭泣,眼裡的悲哀化作強烈的怒火。
因為情緒激動,加上是幼年的記憶,海黛所說的記憶的片段之間有些不連貫,卻差不多清清楚楚地把每件事都回憶了起來。這些年來,沒有人問她這些事,但她想忘都忘不了,那是她童年不多的記憶,過於深刻的記憶。
海黛大腿處的裙子已被她緊張的手攥出了深深皺紋。
中間有幾次,伊林都聽不下去想打斷,但愛德蒙阻止了她,他相信海黛身為皇家的後代,一定能夠面對過去。
伊林安慰了海黛幾句,但她仍只沉浸在自己的悲痛裡,伊林輕輕嘆氣,讓女僕把她送到她房間裡休息。
聽了這樣沉重的陳述之後,愛德蒙與伊林的心情都很壓抑,許久沒有說話。
“伊林,我選擇的復仇的路是對的,是嗎?”愛德蒙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