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來送暮食的是天牢廚房裡的婆子,丈夫是天牢裡的獄頭。
聞氏一早就觀察出來了,並不是每晚都是胡植妻來送飯,偶爾也會是別的女獄卒。抓了一些零碎銀子。約莫有三四兩,小心地用帕子包好塞到婆子手裡,低聲道:“待我拿到免死金牌,還請婆婆放我出去才好。”
婆子微愣。
聞氏給了她一個堅定的表情。
婆子鎖好牢門,提著粥桶離去。
江書麒與兩個兒子埋頭喝粥吃饅頭,這幾日下來,小八、小九也不饞嘴了,見到吃的。也不會用手去抓。
聞氏不知從哪兒尋了根二尺來長的木棍,小心地藏在背後,走到江書麒身後,抬手就是一棍。江書麒吃痛,回頭相望,聞氏又一棍,頓時額上滲血。
小八瞪大眼睛,痴了片刻,尖叫驚呼“爹”,跑近江書麒就要扶,卻見聞氏厲喝一聲:“吃你們的飯。”
聞氏從江書麒的懷裡摸索一陣,終於掏出了免死金牌。
小九腦海裡掠過“那是能讓他不死的東西”,奔了過去,抱住聞氏的腿,拼命搖晃,“娘,人不能拿走爹的東西,沒有這金牌,我們就要死!你把金牌還給爹爹……”
小八抱住江書麒也是一樣的搖晃,聲聲喚“爹”。
聞氏拍打著牢門,大聲道:“來人,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有免死金牌,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不多會兒,喊聲就喚來了獄卒和那名獄頭娘子。
小九緊緊地抱住母親的腿,說什麼也不敢撒手,“娘,那是爹爹的金牌!”
她不能心軟,她得救父母、哥哥、侄兒,聞家不能這樣倒下。
聞氏拿定主意。
小八見父親昏迷不醒,起身厲喝,“把金牌還給爹!”
獄卒見有免死金牌,只能放人。
聞氏不想耽擱,江書麒被她打暈,她已經再無退路,就算回到江家,江家怕也要休妻了。她這回犯的可謀殺親夫的罪名,比昔是三房的孟氏犯得更重。
她必須硬著頭皮走下去。
狠狠心,她低喝:“小九,放開!”
小九搖頭,只拼命抱住母親。
聞氏想要駁開他的手。
牢門已開。
她得出去,明兒就是九月初十,聞其貴父子就要被殺頭。
她無論如何也得救出幾個人來。
聞氏見剝不開小九的手,抬腿就是重重的一腳,小九小小的人兒,一個踉蹌撞在桌案上,那方方正正的桌腿,險些要把他的嬌嫩的細腿給折斷一般,他“哇”的一聲哭起來,然只哭一聲便再沒聲響。
聞氏出了牢門,隔著欄杆望了一眼。
小八見狀,飛奔過去,抱起弟弟,恨恨的看著母親。“小九!弟弟!快醒醒!快醒醒……”
聞氏痛苦地看著這一幕,“小八,你不要怪我。我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江家不會再要我了,我必須救你外公、外婆和你舅舅、表哥……”
小八雖然年幼。此刻被憤怒充斥、填滿了整顆心。他親眼目睹親孃地他父親下手,又摔昏他的弟弟,眼淚汪汪,用稚嫩而滴血的心問:“我們還不如表哥麼?”
“是。你表哥能延續聞家的香火、聞家的根,可江家人丁興旺,有你們、無你們都可。”
這是一句世間最無情的話。
若干年後,小八每每憶起這幕,還是不能原諒聞氏。成為他一生都不能化解的恨。
聞氏決然而去。
到了前面天牢,近了聞家人,站在牢房外,聞家人吃的都是如開水般的稀粥。
當一個女子的影子映入牢房,聞其貴抬頭望了過來,見是聞氏,驚喜道:“雅霜。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