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身軀卻始終文風不動,站得筆直。
這種人類對死亡公然挑釁的勇氣駭得全場觀眾不約而同站起來發出淒厲的驚叫,如同她到達墨西哥市那天所聽到的。
龔以羚沒有叫。
她的呼吸停了,心跳停了,腦海裡一片空白,根本叫不出來。
一輩子,她都不會忘記這一刻。
直至最後那一剎那,不可思議的,那頭看似已瘋狂的鬥牛卻突然來個緊急煞車,間不容髮地驟然停在迪卡斯身前,牛角尖恰恰好貼住他腰側兩邊,碩大的牛頭臣服地低垂,彷佛亦震懾於他的無畏勇氣。
觀眾驚歎地喘息。
專注的眼神凝聚在那對犀利的牛角間,鬥牛士緩緩舉起鋒亮似雪的長劍,只停頓了兩秒便以捷如星火電石的精準手法刺入牛肩胛骨間直達心臟,龐大的牛身立刻頹然倒地,以最快速的方式踏上死亡之路。
轟雷般的喝采歡呼與熱烈的掌聲再次震動了整座鬥牛場,滿天花雨擲落場中,觀眾揮舞的白手帕彷佛雪花飄揚。
“瞧那些白手帕,看樣子迪卡斯先生又可以得到兩隻牛耳,再加牛尾。”
牛耳?牛尾?
“迪卡斯先生真的很厲害,不是嗎?”
厲害?
“小姐必定與有榮焉,對吧?”
與有榮焉?
不,她要親手殺了他!
“除了你,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敢做那種蠢事了!”
即使已看過六百多回同樣的事,每一次看的時候,里維拉仍有那種不可思議的驚心動魄感。
“我今天表現的如何?”迪卡斯頭一次如此在意自己的表演。
里維拉奇怪地看他一下。“非常好,你今天特別有精神,對吧?”
“是嗎?”迪卡斯滿意地對自己微笑。
里維拉目光斜斜地看著他。“因為她在看?”
迪卡斯沒有回答,徑自去倒水喝。
“就算你不承認也無妨,男人不就是這麼一回事,”里維拉調侃道。“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再懦弱也要表現得非常勇敢,希望她能把你當作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大英雄,這樣……”
話才說一半,休息室的門忽地砰的一聲被兇猛地撞開,一條人影比鬥牛更兇悍地衝進來撲向那位獨一無二的大英雄,握著兩支狂怒的粉拳,劈頭便是沒頭沒腦的一陣亂打。
“你這混蛋,竟敢做那種事!混蛋,竟敢做那種事!”
“以……以羚,怎麼一回事?”大英雄被揍得滿頭霧水,一臉茫然。“我……我做錯了什麼?”
這一問之下更不得了,粉拳再加馬腳,又踢又打。
“你還敢問!你還敢問!”
“以羚,冷……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冷靜你個頭!”
粉拳、馬腳再加狗嘴。
她又咬他!
“以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橫臂擋不住雨點似的拳,迪卡斯只好抓住那兩支好像真的打算把他活活打死的手臂,再一個轉身將她壓制在牆上。“以羚,究竟是怎麼了?”
火花四射的眼狠狠地盯住他,盯得他心裡一陣寒顫,正想稍退一些以防她又咬過來,沒想到她卻突然哇的一聲哭進他懷裡,他頓時慌了手腳。
他寧願讓她打、讓她踢、讓她咬。
“怎……怎麼一回事?”無助的眼神立刻投向里維拉求救。
里維拉兩手一攤。
看他也沒用,他也同樣在狀況之外啊!
隨後跟來的多雷歐吶吶地為他們解開了謎底。“我想小姐……小姐是被您嚇到了,迪卡斯先生,她一直喃喃說著要親手殺死先生,可是又動也不動,後來我才知道她嚇得兩腳站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