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遊愣住。
還沒等他回過神,黑四郎竟已迅速抬起右手,頓時,那柄秋水般的長劍一閃,劍鋒竟已掉轉,反手朝他自己胸口刺去!
“叮”地一聲,一柄寒光閃閃的刀護在他面前,劍尖,正刺在刀身上。
沒有人比何璧的刀更快。
李遊面色更白:“你……”
“我欠他一條命。”
黑四郎扔下手中的劍,緩緩走了幾步,淡淡道:“五年前,我殺了‘金翅雙刀’梁金鵬,卻不慎落入了梁家人手裡,想必人人都在奇怪,為何我能活著逃了出來。”
半晌。
“他救了你。”
“不錯,若要還他,只有用命來還,”黑四郎看了看他,忽然笑了,“我知道你當我是朋友,必不願動手拿我歸案,對不住。”
說完,他竟然不再理會地上那把劍,轉過身就朝院門外走去。
楊念晴只是不解,其餘三人卻同時又變了臉色。
劍,是殺手的命,有劍才有命。
黑四郎的手上如果沒有了劍,便不再可怕,他平生殺人無數,要找他尋仇的人不知多少,只怕他走出這門還不到一天,屍體已被人拿去餵狗了。
但如今,他還是將這把跟隨他多年、視同性命般的寶劍輕易拋棄了。
看著那寂寞的背影,何璧面色更加陰沉,李遊的臉卻已鐵青,他略略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話,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
因為,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誰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好朋友走出去送死。
然而,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許多時候,感情與道義,它們看起來、談起來都是很容易取捨的,只不過到了你真正面對它們的時候,才能體會到這個過程中的那些痛苦與無奈。
終於——
南宮雪輕輕嘆了口氣:“黑兄且慢!”。
黑四郎站住,卻並不轉身。
南宮雪看著李遊搖搖頭,走過去俯身將那柄劍拾了起來。
他靜靜看了它半晌,忽然掏出一塊潔白的絲巾,仔細地擦拭了幾遍劍身,隨即拿著劍緩步走到了黑四郎身旁:“這些人命還他該也夠了,眾生平等,黑兄的命還不至如此值錢,怎地做起虧本生意來?”
說著,兩根修長的手指拈著劍尖將劍遞了過去,俊美的臉上又露出溫和動人的微笑:“他縱然不叫你來,也會叫別人來。如此好劍扔了實在可惜,這些命既是別人要取的,它還算乾淨,黑兄又何必嫌棄?”
許久。
黑四郎緩緩轉過身,看著眾人。
“南宮兄說的不錯,它還算乾淨,”何璧看著他,忽然冷冷道,“縱是不乾淨,總可以擦乾淨。”
風吹過。
一片樹葉的“沙沙”聲響起,頭上,幾片梧桐葉翩翩飛下,隨即又在地面摩擦、滾動,發出更大的響聲。
整個小院寂靜無比,簷上的燈光卻彷彿更加明亮起來。
燈光裡,那雙陰冷銳利的雙眸也變得更加閃爍——能交到這樣一群朋友,你是不是也該為此慶幸與感動?
終於,他伸手接過劍:“多謝。”
南宮雪只微微一笑。
黑四郎低頭看了看劍,又看了李遊與何璧半晌,忽然轉過身:“縱然如此,你們最好還是……不要再查了。”
說完,他走了出去。
幽幽的風又吹過,四周彷彿響起了無數嘆息聲。
人,已離開。
從此,江湖中將不再有黑四郎這個人,也不再有那個鼎鼎大名、從不做虧本生意的“半斤殺手”,他那劍尖舐血的一生,只有在人們的閒聊中,才會偶爾出現。
“他從來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