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您大點兒聲,我這兒亂。”背景是音樂,談笑和喧譁。
“……”
“喂?”
“在哪兒呢?”梁誠問。
“我不在家。您在哪兒?”
“河邊,Henkersteg。”
“啊?我在Weinstadel,學生宿舍。”
“……能出來嗎?”語氣正常,語速平緩,心卻狂跳。
“等我,一分鐘!”
電話結束通話了,五分鐘以後,“咯吱……咯吱”的聲音由遠及近,莊嚴踩著雪,從河邊跑過來,一直跑到梁誠站著的木製廊橋上。她一手扶著橋欄,一手支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邊喘邊衝梁誠笑,嘴裡撥出一團一團的白氣。她很想要張嘴說話,那口氣卻怎麼都順不過來。
梁誠也笑。
莊嚴終於直起腰,“這邊……這邊的門給鎖了……我……我從那邊……繞的。”
梁誠站著沒動,抽了下鼻子,還是笑。其實,他笑點並不低,就是這個特質到了她面前立即蕩然無存了。
“冷?您怎跑這兒看景來了。”莊嚴覺得,雖然這棟目前改為學生宿舍的老式建築和河上的這座廊橋是N城最浪漫的景緻(沒有之一),但也不用大晚上的跑過來看。
梁誠點了根菸,問:“是不是把你飯給攪合了?補你一頓。”
“嗯?好啊。”莊嚴笑了。笑容落在梁誠眼睛裡,連心都隨之抖了抖。
“咱今兒就別給德意志人民添麻煩了,這附近的飯館估計全關了,火鍋行嗎?”
“行。”
“走吧。”梁誠也不等她,直接往前走了。
“Nina liebt Max(Nina喜歡Max)。”橋上的木質立柱上有人刻著這樣一行字,莊嚴小聲唸了一遍。
“什麼?”他又走回來。
“Nina……liebt……Max。”她用指尖點著那三個詞,清晰而響亮地重複了一遍。
“破壞古建。”梁誠說。
“您領會一下這話裡溫情的那面兒!整個N城都是戰後重建的,哪來的古建吶。”莊嚴仰頭看著他,認真捍衛著別人的愛情。
那表情就只是要辨明是非,怎麼看都不是曖昧,可就是這副毫無防備的樣子,讓梁誠莫名火起,瞬間煩躁——你還真是心裡沒鬼啊,那還讓不讓有鬼的活了。他想抱著她,直接親下去,可還是咬了咬嘴唇,把這個吻含在嘴角了。
兩個人對著Nina和Max的愛情默默站了一會兒。由於風向的關係,梁誠吐出的煙一直朝莊嚴這邊飄過來,她稍稍挪了挪步子,他就把剩下的少半截煙扔到了橋上。
“您下回裝也挑我不熟悉的裝,真沒覺出多有公德來。”
“咱促膝長談也換個地兒吧,真挺冷的。”為了這個電話,他在冰天雪地裡磨嘰半天了。
兩個人去主廣場旁邊的停車場取車,經過Schö;ner Brunnen(美麗泉)的時候莊嚴停下來。美麗泉的雕花圍欄上有一枚金光閃閃的銅環,傳說只要順時針轉三圈就能心想事成。
她從臺階上蹦下來,梁誠問:“許什麼了?”
“說出來就不管用了。”莊嚴說。
“戴著手套轉也不管用。”
“是嗎?”她此前沒聽說過。莊嚴拽下手套,轉身回去的時候被梁誠拉住了。那個動作有一點點像一隻胳膊抱住她,既無傷大雅又不必明言。
他眼中玩味的笑意一閃,說:“逗你呢。”沙啞的聲音裡有男性特有的溫柔。
莊嚴的目光粘在梁誠的胳膊上,心裡軟軟的,又興奮又不安又喜悅又盼望,直到他把手重新收回兜裡,她才猛地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