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完全沒有寬恕卡爾的餘地,那麼就沒有權利去譴責他至死都不懺悔了……我想,你說得的確有道理……”何宛亦只是望著餘喬“友好”地微笑。“不過,我還要補充一點我的看法。一個真正懺悔的人不會因為人們不寬恕他,他就不懺悔。他懺悔的目的只是出於自己未泯的良心,而不是單純想從人們的寬恕中獲得心理上的安慰……所以,我認為,對我們來說,‘寬恕還是不寬恕’的問題遠遠不如‘懺悔還是不懺悔’這個問題來得重要。假如我們無法回答寬恕還是不寬恕的問題,我們就沒有什麼必要非要去追問這個問題。一個人即使不寬恕一個懺悔的人,他並不會因為不寬恕就踐踏了良心。但是一個不懺悔的人,他卻會因為不懺悔而踐踏了自己的良心……”
“還有,‘伊凡’……”她終於對一直痴望著她的“伊凡”說話了。“我很明白你的困惑……坦白說,我自己也沒有完全從這種困惑中走出來……這個世界看起來就是混亂不堪……是上帝——假如真的有上帝的話——他沒有在造世之初就給出一個先定和諧的世界。這個現實世界看起來荒謬無理,讓人不可接受!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罪與罰》里拉斯柯爾尼科夫的話來表達,就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害人殺人,現在殺人,過去也殺人,血像瀑布一樣流,像香檳酒一樣流……荒謬的是,有人因為殺人而在神殿裡被戴上桂冠,甚至被稱為人類的恩主……柏拉圖《理想國》裡有一個小角色,叫色拉敘馬霍斯,他跟‘蘇格拉底’爭辯的時候,也對這個世界做了讓人極為震撼的描述……他說,極端的不正義是大竊國者的暴 政,他們把別人的東西,肆無忌憚地巧取豪奪……普通人犯錯誤,查出來以後,不但要受罰,而且名譽掃地,被當作強盜……但是真正的強盜,那些不僅掠奪了人民的錢財,而且剝奪人民的身體和自由的人,他們卻不僅沒有惡名,反而被認為有福……用我們中國古語來說,就是‘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色拉敘馬霍斯還說,‘一般人譴責不正義,並不是怕做不正義的事,而是怕吃不正義的虧’……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十二章 寬恕?!(11)
11
“這個世界看起來就是沒有什麼公義可言……總有著無辜受苦受累,流血喪命……西方人眼中那個全能全善的上帝,又總是對我們這個世界諸多苦難‘坐視不管’,當初,他眼睜睜看著六百萬猶太人命喪納粹,又對我們南京三十萬平民死於日本人刀口底下袖手旁觀……全能全善的上帝為什麼就不塞一個稍稍仁慈一點的念頭在那些瘋狂的劊子手的腦袋裡,好讓那些無辜的人倖免於難呢?
“看起來,不義所造成的苦難要永遠伴隨我們。人短短的幾十年,到底該如何保護自己的靈魂不受罪惡的侵蝕呢?我們又拿怎樣的理由去保護自己的靈魂呢?我想,我們還是有理由不與世界的罪惡同流合汙的。現實世界已經這樣了,似乎必然會這樣,這個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不可能這個世界完全沒有不義的事情發生。面對這個無法改變的世界現實,我們的態度卻是彈性的,可變的。難道我們可以徹底放棄自己,乾脆就墮落嗎?”何宛亦搖了搖頭,又說:
“假如所有人都這樣,我想,這個世界就會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所描述的那樣,會相互殘殺,直到只剩下最後兩個人,還要鬥個你死我活……‘主動墮落’不符合我們的理性,它肯定不是人應當走的路。剩下的,就只有悲壯的反抗了……眼鏡,剛才你說得很有道理:人可以選擇反抗……”她對大黑框眼鏡點點頭。
“……但是‘伊凡’,你問的是我們反抗的動力何在,是吧?我想,我們面對的是一個你不反抗你就會‘滅亡’的世界。我們沒有人願意自己‘滅亡’。雖然我們勢單力薄,我們意志薄弱,但是我們只能選擇與滅亡對抗,而不能選擇主動走向滅亡……人只有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