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暴風托起來的感覺就是,無論如何,你確知你終有被摔下來的一日。確知之後,反倒不那麼慌。她守無可守,因此,不會再守。無非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當一切都不可控的時候,反倒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被動等待。反正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現在。
所以,當潮水一樣的來電捲來時,穀雨未極其冷靜地說:“如果有人要質疑,我奉陪到底。”
她仍舊用著那個VERTU的手機,因為她發現,從鹿鳴家回來時,她忘了把自己的電話帶回來。既然手機本身的象徵意義對她已經無所謂,那用或不用,不是問題。他要這個尖兒,她就讓一步給他,她現在的目的就是一個,正谷。
穀雨未愈發地沉默了。她只是按部就班地上課、下課、開會,工作一絲不少。大學相對還寬鬆些,雖然背後有人議論,但還沒有無聊到當面難為她的地步。她自我安慰地這麼想。
出版社的編輯來電話,說是書的小樣已經出來了,讓她有時間出來看看。
穀雨未猶豫了下,專欄已經是許久不寫了,她還對得起“花濃”這個名字嗎?她害怕,如果讓人揭出來,那會怎麼樣?
於是她說:“不用了,鍾編輯,你看著做好了。”
“那怎麼能?”鍾編輯說;“既然做一本書,就要好好做。你要是不方便的話,我把書寄到你那裡,讓你提提意見。”
穀雨未很想說,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終究止住了沒說。
第二天下午,穀雨未開車出來。她和鍾編輯約的是二十六院街。出來的時間有些早,她也想轉一轉。夏天,街上的人並不多,白花花的太陽。她開著車,漫無目的,在一個十字路口,她忽然發現一輛眼熟的車子。
大腦的記憶轉了起來,她握緊方向盤,決定跟上去。
那輛車子左拐右拐,一直走到一家會所前。車停住,谷維天走了下來。穀雨未猶豫了一下,也把車停下,再進去時,谷維天已經沒了蹤影。
她懷著試試看的心理走到總檯,剛要張嘴,有一個男人先在她前面發問:“請問,谷先生訂在了哪裡?”
穀雨未一回頭,說話男人的身後,還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是外國人。
穀雨未沒有說話,轉身離開總檯,拿出手機按了按,心裡卻緊張得要命。服務員報了房號後,幾個人就上樓。穀雨未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退了出來。
鍾編輯很熱情,書做得很認真,也很雅緻。暗綠色的紋紙書面,上面兩個毛筆字:濃情。拿在手裡,穀雨未心裡百般不是滋味。那樣的生活,不知自己以後還能不能有。
鍾編輯問有沒有什麼意見,穀雨未心裡糾結了一下,還是沒有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無論知道或不知道,就這樣吧。書不是她抄的,難道,她作為一個人,寫書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穀雨未告別了編輯,重新回到車裡。她想了一下,在車裡撥了鹿鳴的電話。
“喂?”是他清冷的聲音。
“你在哪兒?”
鹿鳴似乎說話有些不方便,“有事嗎?”
“哦,沒有。”她掛了。然後發動了車子,直接回了家。
網上有人笑正谷,說遺囑之事像個吊死鬼,碰一碰,露個頭,然後就縮回去,像是從來沒有這件事。但誰都知道,那個醜陋的蛹裡,是有一隻看相十分醜陋的肉蟲的。也許,還不止一隻。
鹿鳴也很沉得住氣,從來不和穀雨未提遺囑之事;彷彿他自己都忘了。但穀雨未知道,鹿鳴說過的事,絕對不會。他不提,只有一個原因,他在挖坑,玩陰謀。
隨著遺產事件的升級,哲學這種本來是翹科重點的課突然人多了起來。有些學生在下面偷偷地用手機拍照,穀雨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