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看看范進,“你是廣東人,與蒙古素無往來,為何如此篤定其會退兵?”
“學生雖不曾到過蒙古,但是依常理還是能分析出來。如果俺答現在還在壯碩之年,多半是想要攻取西番擴充疆土。可是他如今已是耄耋之年,時日無多。不管曾經的他何等了得,現在都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久歷戎行,身上除傷即病,不復當年之勇,一到陰天下雨,這怕一身傷痛就要他半條命。對現在的俺答來說,無病無痛長命百歲的需求遠多過開拓疆土。再者就算是開拓疆土,他也犯不上去西番那種地方。”
“你不認識俺答,何以敢對他的情形做出如此大膽的分析?”
“學生雖然不認識俺答,但是大體上知道他的歲數還是可以猜。當然這個世界上有人天賦異稟,不過學生手上沒有什麼詳細的情報,就只能以常理討論。如果這個時候考慮特殊情形,實際就沒辦法做事了。”
張居正不置可否,“那在你看來,俺答此次不會對我大明動武了?”
“這個包票學生不敢打,但是起碼有五成以上機會他不會打。大明自開馬市以來,兩下以物易物,各得其所。我朝境內固然有商人大獲其利,蒙古那邊的貴族豪強,也肯定從中沒少獲利。那些人是蒙古的大人物,手上或多或少都掌握一定財力兵力,於蒙古部落裡說話亦有些分量。如今的蒙古與大明構兵,也無非是為了財帛丁口。打一些小仗還好辦,如果打大仗,朝廷必然關閉馬市,那麼他們發財的渠道實際就斷了。再者,如今朝有明君賢相,上下一心將士用命,蒙古人即使來犯,也未必有便宜。其實天下的事說到底,都離不開一個利字,如果攻擊大明的利益不如做生意來的多,他們肯定是想要做生意而不是想和我們打仗。是以學生從人性出發,認為其不會做出損人不利己的行為。”
“君子喻以義,小人喻以利。你在廣州以商賈為業,便把天下人都想成商人?”
范進道:“蒙古人不一定是商人,但是一定是人。學生曾聽人說起過,俺答有很多子嗣,這麼多人現在都在俺答羽翼之下,自然太平無事。可是等到俺答一死,爭權奪利的事不會少。草原上爭奪,最後多靠刀劍說話。誰手上的兵力多些,誰的聲音就大。所以越到這時,越會珍惜兵力。向西番擴張也好還是向大明用武也好,都會這損實力,在當下而言,沒有足夠的利益支撐他們做這種事,是以學生認為我朝與北虜就算打,也是小衝突,不會打大仗。相反,俺答的子嗣更需要向大明示好,希望俺答死後,得到朝廷冊封襲承王位。如果俺答要向大明動兵,我們一定能事先收到訊息,不至於措手不及。”
“那若是我軍出陣,討伐俺答呢?”
范進搖頭道:“不妥。草原幅員遼闊,一兩次掃蕩不傷筋骨,對蒙古人沒什麼影響,反倒失去了大義。再者我軍又不可能拔光敵人所有據點,白白製造仇恨,對我們沒好處。縱然趁著敵大軍遠去,攻取一些城池,也未必守的住,更沒人願意守。再者俺答素來知兵,不會留下這麼大的破綻。即便出陣,後方必有能將強兵守衛,我們出征師出無名,未必就能有什麼便宜。一旦打輸了,反倒給了蒙古人攻打我們的理由,到時候反倒真的可能打起來。我們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和平局面,也就此功虧一簣。邊關好不容易太平了這些年,我們可以少死人,多攢銀子,休養生息。現在盲目的打仗,把這個好局面葬送掉,目的卻只是為了一口氣,這不值得。而且打仗這種事肯定要有所準備,我們有多少準備學生不知道,只知道這仗打下去,在九邊貿易的商人利益會受影響,他們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不會支援這種戰爭。而邊軍的物資輸送離不開商人,他們不支援,又怎麼打的贏。”
張居正看著范進,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你是說,商人決定著勝負?你可知,這樣的言論到了朝堂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