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時間再接待范進,於是其他士紳也就有了機會。
大家如同眾星捧月般圍繞著縣令,這也算是親民官的虛榮。可是這種虛榮對范進來說,其實一點都不重要,他要的不是個體面,而是實惠。但是這個實惠也不是那麼好要的。
這些士紳雖然不是朝廷命官,但不少是官員出身,他們致仕之後一切待遇依舊保留,比起他這個超規格提拔的地方官而言,也未必遜色多少,至少在社交場合上,足以敵體相待。
“縣尊這衙役操練得不錯,照這樣練下去用不了多久,就連應天府的捕快都被你比下去了。可是我聽說,這些衙役之所以對縣尊俯首帖耳,乃是因為縣衙厚賞的原因?連衙役的家眷都可以領取米糧?這使費實在太大了。老朽也是從方面這個位置上退下來的,對這些人最瞭解不過。一群貪鄙小人,心如虎狼,從不知什麼叫飽足二字。你喂他們再多也沒有用,該貪的時候還是會去貪的。”
這是一位致仕的知府,如今在江寧本地開得好幾家綢緞莊,算是宋家的商業競爭對手。
范進一笑:“何翁過獎了,捕快衙役是一縣根本,不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又怎麼能用心操練?他們不操練出個模樣來,百姓的安定日子便不好保障了。至於貪墨之事下官理會得,自會派人防範。”
另一人道:“話雖如此,這使費上只怕太大了。上元縣現在好象還掛著虧空吧?”
“那是前任虧空,和縣尊關係不大。”
“話雖如此,縣衙使費總是百姓脂膏,能省則省。”
范進道:“幾位說的有道理,可是比起節流來,下官更喜歡開源。只要衙門裡有了足夠進項,這些使費就足以支付。”
那位何知府又道:“此事可要謹慎。為官者不應與民爭利,否則地方上就要大亂了。官要一分,吏就要做到十分,再加上層層油水、盤剝,到了百姓頭上怕不是百分?是以衙門一向奉行節儉,不參與商賈,就是因為一旦官府參與,商也就不成商,市也就不成市。胥吏強取硬奪不付本金,轉而以十倍之價強賣,所得利潤盡入私囊,地方商業凋敝,民生艱難,這可不是個牧守地方之道。”
“也不是所有衙役都如此。”范進不慌不忙,“人心如野馬,我們需要的是給這個野馬加上韁繩,不讓它亂跑亂踢。所以要以官法為繩墨,也要有足夠的監督監察,把敢向百姓伸手的惡吏懲辦幾個,其他人就會收斂。官府參與商業,壞處自然是有,但好處同樣也大,關鍵是看行業。本就井然有序的行業,官府自然不該介入,可若是其本就混亂不堪,荼毒百姓,這時候就得官府介入,給他們重新立規矩,不能任他們苦害百姓了,大家以為然否?”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當日海汝賢治應天,也曾如範老爺一般行事,結果如何?應天府內百姓無處借貸,紳賈人人自危,乞丐衣衫比之絲衣更為昂貴。範縣令與他是大同鄉,莫非也要按他那麼行事麼?”
說話的聲音是來自人群之外,眾人看過去,卻見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生得油頭粉面,穿戴上雖然是書生打扮,但是那種氣質一看就知道,絕不是文壇中人。
在他身邊是個面色尷尬地楊家清客,正試圖拉他離開,見眾人看過來,連忙道:“黃少爺素來率直,並不惡意……”
“沒錯,我這個人就是這麼個直性子,想什麼就說什麼,恭維的話我是不會講的。範老爺既然要學海筆架,這點度量總該是有的吧?你在上元縣搞風搞雨,其實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可是你不能妨礙我發財啊,我這個人做人最公道,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誰若是擋我財路,那就是我的死敵!”
范進此時也知道,這年輕人就是黃恩厚的義子黃繼恩。在整個江寧,要講第一號紈絝是徐維志,要論第一號惡棍,基本就是黃繼恩。他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