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棋吧!我想再輸,也不可能一下子輸給你十目棋。”矮個子一邊說一邊很用力地下了一手“大飛”。
白朗寧看著棋盤上的四個棋子,冷哼一聲。“妖刀定式”,你以為我不懂?雖然這是個複雜難解、變化繁多的大型定式,稍稍不小心走錯一步就要損失慘重,不可收拾,但憑你剛才的棋力,我還怕你?我剛才還贏了你一千元。
白朗寧一邊想一邊不假思索同樣用力地拍下一子,上靠在掛的那一子上。
矮個子也不看他,跟著拍下一子,“外板”,白朗寧不甘示弱,“長”,兩個人上得甚至比上一盤還快,而矮個子往往是白朗寧棋子還沒落下,他已夾住一枚白子等在半空中了。
棋勢很快就變得比較明朗了,白朗寧畢竟還不算太差,他已經發現他被分割開的兩塊棋,其中好像必有一塊難逃厄運,已經很難兩全了。他抓起一枚黑子,又慢慢地把它放下,慢慢地把眼光和身子從棋盤上抬起,準備清醒一下頭腦,暫時放鬆一下,慎重考慮一下,看著有沒有“手筋”可以解圍。
他抬起頭才發現旁邊一盤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下完了,剛才對弈的兩個人正側著頭看他和矮個子下的這盤棋,兩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一種讓白朗寧討厭的噯味的笑容。
兩個人看見白朗寧在看他們,一齊望著白朗寧極不自然地笑了笑,又互相交換一個彼此會心的微笑,然後一起起身走了。 。。
第六節
白朗寧忽然忍不住想放聲大笑,因為他明白這兩個人的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實在太明白了。他是白朗寧,不是白痴。
在離去的那兩個人心裡,一定認為自己是條貪餌的蠢魚,現在只有挨刀受宰的份了。白朗寧在心中憤憤地想,他很想把那兩個人抓回來對他們大吼:你們都錯了。
當然不是他也私藏了棋力,他和矮個子這盤棋下到這一步,恐怕換了秀哉名人來也挽救不了。矮個子的棋力至少要高出他三子以上,就算是個瞎子,從這個相貌猥瑣醜陋、落子時的手勢卻異常優美中,也能看出他對此道一定浸潤很久了,絕對是一流高手,就如使槍的白朗寧一樣。他甚至知道自從他一踏進棋室,就一定被像矮個子這樣的江湖郎中盯上了,因為彼此熟悉的人是互相贏不了多少錢的,只有像他這樣冒然撞進來,什麼也不瞭解的陌生人,才是他們一向最歡迎的“肥羊”。
白朗寧暗中好笑,他本就準備輸點錢給他們的,現在看來他這個“肥羊”扮得很像。在這裡消磨時光很安全,輸贏的事他倒沒有放在心上。
白朗寧放慢了落子的速度,每走一步都要考慮很久,顯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一副絞盡腦汁的樣子,然而誰也想不到他做出這副深思的模樣時,卻根本不是在想棋,甚至是什麼也沒想,只不過是在養神,慢慢地把時間捱過去而已。
鄰座又換了兩個人在下棋。白朗寧裝作沉思的時候已經用眼角的餘光將兩人打量清楚:是兩個平常的中年人。從他們穿著來看,職業好像是職員、貨車司機、小店主一類低階粗俗的人,一個較胖,一個瘦一些,胖的頭髮剪著又短又平的流氓頭式,瘦的耳朵後有條長長的刀疤,長髮也遮蓋不住。
兩個人本是沉默著下著棋,刀疤忽然開口說:“岡山吉川那個老傢伙不肯出糧,小谷大頂叫你找幾個四九把他做了。”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棋盤,語氣又輕又緩,彷彿只不過在說一件天氣之類輕鬆的話題,或者考慮下棋時的喃喃自語。
白朗寧手中的一枚黑子忽然“啪”地一聲落在了棋盤上,刀疤、平頭和矮個子一齊抬起頭望著他。
第七節
白朗寧趕緊把棋子撿起來,一邊手忙腳亂地把弄亂的棋子擺回原位,一邊慌慌張張地想解釋,急切之中又什麼話也說不出。
矮個子忽然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