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著老警察跑上前去,老警察現在已不再試圖拔出插在喉嚨上的不鏽鋼刀了,他掙扎著走了大約二十五碼。
“警官!”諾曼用低沉又蠻橫的語調叫道,碰了碰他的臂膀。
警察痙攣著轉過頭,他的眼睛從眼眶中凸出來,目光遲滯。諾曼想,這雙眼睛有點像某些旅館牆上掛的那種獸頭上的眼睛。他的制服從領口到膝蓋浸透了鮮血。諾曼感到奇怪,一個人受了如此的重創竟然還能活著而且有知覺,真是咄咄怪事。
“烏鴉!”警察急促地說,“呸,討厭的烏鴉!”這聲音像哽噎住了似的,但還很響亮,諾曼聽得很清楚。他犯了一個新手才會犯的錯誤,但諾曼認為,能對付這樣一個強壯的傢伙是他的驕傲。當警察說話的時候,插在他喉嚨上的刀柄上下抖動著,彷彿舞獅子的人在擺弄獅子腦袋上的嘴巴一樣。
“好吧,我去報告後援,請求幫助。”諾曼真誠而急切地說。他抓住警察的一隻手腕,“但是現在,我們得先回到車裡去,過來,從這兒走,警官!”他想叫他,但不知道他的姓名。他制服上的銘牌已被鮮血弄得模糊不清,叫他艾爾好像不大合適。他輕輕拉著這個警察的胳膊,讓他慢慢地開始走動。
諾曼扶著這個喉嚨上插著刀、不斷流血的警察回到黑白警車裡去。他以為濃霧中會冷不丁走過來一個去買啤酒,或是看完電影回家的人,也許是剛剛離開熱鬧的聚會往家走的孩子們,不管是誰,只要遇上他便註定得死。一旦開始殺人就很難停手,這就像在池塘裡投入一顆石子會激起一片漣漪一樣。
街上沒有一個人,只有模糊的喧鬧聲從公園那邊傳來。這真是個奇蹟,就像艾爾警官還能走路一樣。儘管他看上去像一頭已被宰殺的豬似地渾身淌血,滴在路上的血跡正在逐漸變深變稠,在路燈下很像灑在路面上的機油。
諾曼拾起“比沃”掉在臺階上的帽子。當他們走到警車的車窗前時,他側過身體,從開啟的車窗裡拔出發動機上的一串鑰匙,又將“比沃”的帽子扔在前座上。鑰匙很多,就像小孩子蠟筆畫上的太陽光一樣向四面伸展。諾曼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把開行李箱蓋的鑰匙,開啟了行李箱。
“過來,”他輕聲說道,“到這兒來,只有幾步路,好了,就快有人來幫助了。”他心裡一直希望這個警察倒下去,可他並沒有倒,雖然他已經放棄了從喉嚨上拔出刀子的努力。
“當心臺階,警官,小心!”
警察走下路階,他的一隻鞋掉進排水溝裡,脖子上的傷口由於震動,像魚鰓似地向外翻著,流出了更多的血。
現在我是一個警察殺手了,諾曼想。他希望打消這個念頭,但是它無論如何也揮不掉,也許是因為在他大腦更深層、更明智的部分中,他知道這事不是他乾的,他並沒有殺死這個優秀的、頑強的警察,是其他什麼人、什麼東西乾的。可能性最大的是他的公牛。諾曼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
“堅持住,警官,我們到了。”
警察在車後站住,諾曼用鑰匙開啟行李後蓋,裡面有一個光禿禿的備用輪胎(像嬰兒屁股般光滑,他想)、一件夾克、一雙靴子、一個油跡斑斑的防彈背心、一個工具箱以及警察專用無線電發射機。這是個很完備的行李箱,就像他所見過的任何一輛警車的行李箱一樣。正如同所有的警車行李箱一樣,它總會有剩餘的空間。他將工具箱向一側挪了挪,又將發射機推到另一邊。警察搖搖晃晃站在他身邊,目光似乎注視著遠方的某處,彷彿看見了一段新旅程的起點。諾曼摺好夾克放到備用輪胎後面,看了看他收拾出來的空間,又看了看警察,這塊地方是專門為他預備的。
“好了,不過我要借用你的帽子,你不介意吧?”
警察什麼也沒說,只是站立不穩地前後搖晃著。諾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