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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在他們那種門第裡,正出和庶出在名分上有著很大差別,好像王緯宇的生母,也是個使女之流的可憐人,所以現在王經宇更加有恃無恐地要收拾他老弟了。

於而龍記得他剛來游擊隊的時候,有時閒談,他說他的血管裡,也流著奴隸的血液。蘆花還曾悄悄地問過:“二龍,我怎麼不明白,一個人的血,分有好多樣的?”

“鬼知道,他的那些學問。”

正是由於他的學問,使得白眼狼不得不慎重地對待,而安排了一個圈套,讓王緯宇慢慢掉進去,不能自拔。愛情是盲目的,那個四姐也陪著墜落彀中,成為一個真正的犧牲品。

誰也不知道珊珊娘,是怎樣度過整整四十年的漫長歲月?那額上的皺紋,頭上的白髮,臉上的愁容,可見她的生活過得並不那麼愜意。根本談不上什麼幸福,也許是在幻想和等待中,消磨掉一生的吧?

對於這位階級姐妹,於而龍或是蘆花,就不負一點責任了嗎?趙亮曾經說過,她也是無產階級,不過是一個被腐化了的無產階級。當那艘裝糧的船折回頭駛往三王莊的時候,在船艙裡戰戰兢兢的四姐,和那個小石頭有什麼兩樣,只不過劫持的形式不同而已。當時只消一句話:“回來吧,跟我們在一塊吧!我們不會多你一個人的。”尤其是蘆花,她曾經救過四姐的命,她要堅決地把手伸向她的話,四姐該不會是今天早晨,他見到的珊珊孃的樣子了。

但是蘆花恨她,並不是因為她和於二龍訂過親,純屬女性的嫉妒心理,不,而是咒詛她瞎了眼,拋棄了於二龍,竟投入了與蘆花不共戴天的仇敵懷抱裡。

四姐在十五六歲的時候,或許對那個英俊的年輕魚鷹,石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叉手,流露過一點少女的慕戀。但那是一個腐蝕靈魂、消融意志的社會呀!在她前面二個聲名狼藉的姐姐,嫁的嫁了,跑的跑了,私奔的下落都不明瞭,對她,怎麼會有良好的影響呢?因此,一個出息得像支粉荷似的姑娘心裡,於二龍,那個年輕窮苦的漁民,佔的位置就愈來愈小了。

偏偏這個時候,王緯宇一腳踏上了她家的船。

在那狹窄的船艙裡,四姐一下子就被神色懊喪,而由於吵架顯得激動的王緯宇吸引住了。他們之間的鴻溝,至少相隔得有一百個石湖那麼闊,但是,愛情的小鳥可不在乎,撲稜著翅膀起飛了,她的心在撲騰撲騰地跳動,只不過瞟了一眼,她覺得自己心裡,印下了他的影子。

恐怕那影子一直存留到今天吧?

王緯宇並不曾注意後艙裡,還有雙注視他的眼睛,直到伸過來一雙白皙的手,端著一杯蓋碗茶,才看到坐在身後,只隔一層艙板的四姐。

她羞羞答答地說:“請喝點茶吧,二先生。”

如果說:剛才在縣城裡見到的那位千金,是塊難以消化的大肉糰子,那麼眼前的船家姑娘,該是酥嫩可口的奶油點心了。一個漂亮點的女性,臉龐上會自然地散發出一層光彩,小小的船艙裡,充滿了溫暖、舒適、寧靜的感覺。他看得出她雖然有些羞澀,但並不迴避,像所有船家姑娘一樣,那大膽的,多少有些撩撥的笑吟吟的眼光,在探索著他的心。

四姐臉上的笑靨,鉤住了王緯宇的靈魂,縣城相親之行,猶如在沙漠里長途跋涉,感到空虛和寂寞。現在,船艙如同綠洲,四姐的笑臉彷彿一汪清泉,他真的感到口渴了,揭開碗蓋,七枚紅棗在碗裡晃動。

呵,乞巧同心,每一個時代有它不同的表達愛情的方式。王緯宇剛剛端起杯子,就覺得自己有點醉了。

但是,他們倆的愛情,卻是在另一雙豺狼般的眼睛下進行的。王經宇有意放鬆門禁,准許一個船家姑娘進出高門樓,而且也不干預他兄弟的開銷,關照公鴨嗓的賬房先生:“老二願意支多少錢,就由他支。”

女人的虛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