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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心,好比狐狸身上美麗的毛皮一樣,往往因此倒坑害了自己。四姐從來也不曾在物質上、精神上這樣得到滿足過,何況是在那樣一個狹窄天地裡成長起來的女性。她的奢望、她的渴求、她的嚮往,對以高門樓賬房為後盾的王緯宇來說,確實是輕而易舉地就能辦到的。

此時,那條魚鷹在她心裡已經不佔任何分量了。

也許她完全明白那是短暫的幸福,是註定要付出沉痛代價的幸福,然而她卻要恣意盡興地去愛,去笑,去歡樂,去享受……很可能在笑之後,緊接著無窮無盡的痛苦,也比不痛不癢地度過一生,要活得更火爆些、熾熱些……

愛情矇住了她眼睛,金錢是可以開啟所有門戶的鑰匙,再加上王緯宇那海盜般突然襲擊的手段,使她猝不及防。這樣,她像所有輕率地失身少女一樣,難免要嚐到那種愛情的苦痛果實,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王經宇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他老弟的把柄被他抓到了手,“由不得你不服帖”。就在停屍的花廳裡,用哀的美敦式語言說:“做出這種敗壞門風的事,老二,你該懂得怎麼辦的!當然,我們不一定非按家法辦不可,但必須要妥善處理。惟一能補救的萬全之策,只有儘快地成了縣裡那門親事。”

王緯宇輕輕一笑,身邊有個死人躺著,是笑不起來的;但他還是笑了,此時此刻,要不泰然自若地笑笑,是示弱的表現:“漫說我不贊同那門親事,就打我滿心滿意高興,爹的屍骨未寒,馬上娶親成禮,說得過去嗎?”

“你們可以到上海去結婚。”

“什麼?”他沒料到他哥會有這個鬼點子。

“我看你也不必守七了,女家也是同意了的,依我說,早辦早了,明天就可以啟程動身。”

“你想得倒美——”王緯宇吼了起來。

正好,被人磕頭作揖,千不是,萬不是賠情說好話,請了來的鄭勉之,大搖大擺地被禮讓到花廳裡。

“……二位賢契,我既不是會看風水的陰陽先生,也不是能嚎得兩聲的哭喪婆,找我來頂個屁用!”

別看他是個秀才童生,倒是個喜怒笑罵皆成文章的騷人墨客,他不大遵古制,不大喜歡自己營壘裡的人,所以一輩子也不曾吃過香,可以說是終生潦倒。原來請他去編撰縣誌的,偏又不肯歌功頌德,當一名乖乖的御用文人,得罪了有頭有臉的人家,乾脆連縣誌都停辦了。他自己兩盅酒後,有時也嘆息:“我怎麼就不能把筆桿彎過來寫呢?”

“勉之先生請上座!”

兩位泣血稽顙的孝子,在蒲團上跪了一跪,算是盡了一點苫塊之禮,然後把死者彌留期間的遺願,表達了出來。

說來也可笑,跺一腳石湖都晃的王敬堂,臨死前,一定要兒子請秀才先生來做一篇嗚呼尚饗的祭文,而且還要老夫子戴上頂子給他點主。誰知是他的可笑虛榮,還是由於作孽多端的膽怯,害怕陰司報應,需要一個有功名的前清人物給他保險?堅持要兒子答應以後才閉眼的。偏偏板橋先生的後裔,是個不識抬舉的窮骨頭,那是何等光榮,何等面子的事?就拿夏嵐來講,自打進了寫作班子以後,立刻開口上頭,閉口首長地神氣起來,還做了件“娘子軍”式短袖褂子,裹住那略顯豐滿的身體,在報紙第三版上,張開血盆大口,看誰不順眼,就咬上一口。於蓮直到今天還矇在鼓裡,那篇點了她名的評論,實際是夏嵐的傑作,這正是“饒你奸似鬼,喝了老孃洗腳水”,她算抓住了這個好差使,風雲際會,甚至紅過了王緯宇。但是老秀才卻奇怪地問道:“為什麼偏要我寫,難道我鄭某做的祭文,是‘派司’,可以通行陰間?”

一個秀才敢用洋涇浜英語,比畫印象派更大逆不道。

孝子連忙說:“家大人一向仰慕老夫子的道德文章。”

“兩位侄少爺休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