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就好了,變回單純的父子關係。」
——有這麼想過嗎?
紀川手足無措,賀懷章抱著他,他遵從本能抬起手,把賀懷章抱得更緊。他想,分手和分開是兩個概念,但其實差不多,就算只分手,不分開,感情也已變質,回不到從前了,永遠不會再有「單純的父子關係」。
紀川簡直絕望,他稀里糊塗走到這一步,猛然回頭時,發現沒有退路了。不知不覺間,他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竟然直到現在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多麼嚴重的問題。
「爸爸。」紀川的臉緊貼著賀懷章的襯衫紐扣,硬硬的硌得面板有點疼,但他沒有躲,反而貼得更近,喃喃道,「我沒想分手,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賀懷章沒應聲,沉默中彷彿已經給他定了罪,他有點委屈,提高了一個音量辯解:「我不想分的啊,我們說好要永遠在一起的。」
「那你和我在一起,不怕麼?」賀懷章聲音沉沉,從頭頂傳來,「我已經成了你的困擾,對不對?是我讓你左右為難,你不開心了,都是因為我。」
「不是——」紀川話沒說完,賀懷章微微俯身,抬起他的下巴,一個吻印在他唇上。
紀川仍坐在床邊,樣子乖乖的,眼珠水潤烏黑,他難過時總是這樣,就像一隻毛色漂亮的小狗,眨著濕漉漉的雙眼,眼巴巴地瞅著你,讓你心臟揪緊,不惜費盡全部力氣去哄他開心,讓他重新笑起來。
賀懷章最懂這種感覺了。
他寵了他這麼多年,不願意讓紀川受一點委屈,結果到頭來,他還是委屈。
「寶貝。」賀懷章揉了一把紀川的腦袋,把他亂掉的頭髮整理好,輕聲地對他說,「那你把這些事告訴爸爸,想讓爸爸怎麼解決呢?如果我也解決不了,怎麼辦?」
「……」
「我不是萬能的,我不能把你生命裡所有煩惱都消除,有些事情,如果我能一個人承擔,我就不會讓它傷害到你,可另外一些事,我控制不了,只能我們一起面對,它不太美妙,但我們不得不面對……你還願意麼?你還想和我在一起麼?」
賀懷章儘量使自己的口吻平靜,紀川怕的那些東西,他不怕,但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夠沒有弱點,他的命門是,他親手寵大的寶貝兒,越長大之後,越變得不可控了。
他了解他的每一個小心思,卻又為他下一句將給出什麼回答而惶恐。
人不是設定好的機器,行為言語不可百分之百預測準確。人成長的過程,是逐漸成為一個成熟個體的過程,成熟意味著獨立,意味著分離,不管紀川成長得有多慢,他每一天都比昨天更懂事一點,他開始有自己的想法,在外面遇見的每一個人、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會影響他成長的軌跡,這些全部都是不可控的。
總有一天,紀川將成為一個獨立而自由的成年人。紀川不是屬於他的,正相反,他每一天都在失去。他不想讓他長大,想要他一輩子依賴自己,永遠在自己懷裡撒嬌,卻又希望他稍微長大一點,變得勇敢點,能夠迎難而上,不畏懼任何人任何事地來回應他的愛。
可惜,貪婪的人得不到兩全。
賀懷章的手指微微顫抖,原本覆在紀川的後腦上,被他撤了下來。
紀川沒有留意,他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失措裡,第一次面臨這樣的情況:一個矛盾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解決,只能做選擇題,兩害相較取其輕,不管怎麼決定,都要承受一部分損失。
可他不是在做生意,無論怎麼選擇都不開心,他既不想被人指指點點,也不想和賀懷章分開——就沒有能讓他開心的辦法嗎?
紀川又皺起了眉,他有點想哭,一旦進入這一步,理智已經喪失了一半,他特別情緒化地站起來,把自己掛在賀懷章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