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片片荷葉層層鋪開,荷葉田田,流水潺潺。
“想不到北地的景緻,竟毫不遜色江南三分!”我就著臺階坐下,這樣感慨。
“論大氣,當屬塞北景緻,論婉約,當屬江南風光,公主自小在京城長大,自是甚少能看到這北方的景色了。” 他也隨我一同坐下,姿勢極其自然,彷彿我們兩人生來便應該如此。
“從小就聽父皇感慨,他身為九五至尊,御極四海,卻未曾親自走遍自己的江山,思及此處,我現在是不是也算替父皇願了這個心願?”我託著腮側頭看他。
他嘴角微微一牽動,頷首應是。
遠處的燈光映著他的眼睛,深瞳反射出熠亮的光華,似乎帶著那樣多的情緒,讓我看不清,看不懂。這樣的情形下,我終究不安起來,心頭幾許彷徨,幾許失落,我低頭輕輕道:“瀾衣很聰明,做事靈巧周全,這次我想帶她回京跟隨於我,你不會不捨得吧。”
“瀾衣自幼失明,幸在伶俐聰慧,能夠伺候公主,是瀾衣的福分。”
我手上一頓,卻笑說,“我看得出,瀾衣是喜歡你的,你捨得,她不一定捨得。”
他怔愣一刻,只說,“瀾衣是我乳孃之女,自幼便以兄妹之禮待她。更不願誤她年華,惟願在京城,她能夠找到屬於自己可以依靠的人。”
“那你呢?難道你就從來沒有為自己想過?”
“我?”他笑,“我是個不詳之人,出生後就剋死了母親,父親因為我的緣故多年臥病在床,與我定親的女子也因此橫死,我如何為自己想?”
我急道:“人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你並非聽天由命之人,難道就如此相信宿命?”
他良久無言,終道:“是的,曾經我也這樣認為,堂堂男兒,原本沒有什麼可怕的,但經歷了很多事,由不得人不去相信,我會發現,自己忽然會害怕很多事,害怕親人離世,害怕自己所關心的人因此遭到不幸,我只是凡夫俗子,生老病死,因緣際會,冥冥之中恐怕已有天意安排,而人,又怎麼與天爭?”
莫忘(下)
我心中難過,卻一時相對無語,所有的千言萬語,此刻盡皆默然。
一刻間,耳邊靜的只剩下輕輕的夜風聲,夜空繁星點點,我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自取了香袋中一個紙包遞給他,“送給你。”
“這是?”他愕然。
“是向日葵的種子。”我無比真誠的微笑,“我聽母親說起過,向日葵代表著希望,而人只要在這世上活著,就總會有希望,有的時候,我們只能祈求所謂的天意,那麼,便等到這向日葵開出花兒的時候,你也許會改變自己的看法。”
他伸手接過,將那紙包攥在手心中久久不語。
天邊的和星辰,湖畔的燈火,璀璨生華,交相成輝,漸漸化作朦朧的霧海……
翌日,我攜了瀾衣回京。
等到我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盛夏。
母后親在宮門處迎我,甫一見我下得馬車,立時不顧皇后風儀上前抱著我哽咽不語,太久未見,我竟在她烏亮的雲鬢間看到一絲銀白,心間澀然。
我垂著頭老老實實道:“母后,是我的錯,讓您擔心這麼久,以後安陽再也不頑皮,再也不忤逆你的心意了。”
母后含淚淺笑,“傻孩子,母親怎會怪你,快隨母親來,一路上許是顛簸太久,宮裡備好了你愛吃的點心菜餚。”
我粲然笑,扯著母后的衣袖一路說說笑笑而離。
回宮的日子仍然如舊,每日有瀾衣陪著我一起玩耍,講講而是趣事,卻也多了幾分生氣,獨自一個人的時候,腦海裡卻總會不自覺想起出逃的那段日子,和成宇的鬥嘴,和成宇的打打鬧鬧,還有邊塞的那個身姿如胡楊樹一般挺拔的男子,那雙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