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四爺費力地睜開眼睛,望向立於祭壇之上的皇帝,眸中閃過一絲憤恨:“皇叔,老天有眼,總算讓我重見天日了!”
這麼一番話說下來,還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果不其然,張太爺臉色一變,看向了冰山一般的皇帝:“世宗陛下,是……是皇上把你囚禁在這裡的?”
年四爺點了點頭。
張和素來跟他老子不和,他老子要幫的,他統統不待見,他駁斥道:“胡說!皇上囚禁你做什麼?皇上早就是九五至尊了,看不過眼,不如直接殺了你啊!留你又有何用?”
沒錯,如果是為了謀朝篡位,皇帝折磨世宗這麼多年不足為奇,畢竟世宗是先皇,只要他活著,後面的皇帝都不如他正統,他頒佈一道詔書,的確有權決定下一任帝王。可問題是,皇帝已經登基四年,之前不需要靠世宗來承認自己,之後就更不需要了。留著世宗,沒有任何意義,反而還有一絲危險。
年四爺雙目如炬卻有氣無力地說道:“他……他利用琰兒的性命要挾我,讓我傳位給他,我不同意,立下詔書,傳位給了二弟,他又把我關起來……一直折磨了這麼多年……他說……他要我看著他這個青樓官妓的兒子……是怎麼謀奪江山的……”
難怪不殺了世宗,原來是想日日夜夜折磨世宗,這個皇帝,看來不僅是狠辣,而是變態!
人群中,不知誰高呼了一句:“皇上囚禁世宗陛下,最終惹來日食!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
日食在這個時代,原本就是不祥的徵兆,且一定是帝王犯下了重大過失。皇帝哪怕沒錯,也要在天壇進行懺悔,何況眼下出了這麼大的亂子,皇帝想摘乾淨似乎已經不可能了。
百姓們紛紛朝年四爺投去了同情的眸光,又紛紛朝皇帝投去了憎惡的眸光,彷彿他們一直被皇帝德厚流光的外表欺騙了,這一刻真相大白,他們心中的怒火,足以燒掉一座城池!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失去了民心的皇帝,是很難穩坐帝位的。
“把皇位交出來!還給世宗陛下!”
有人帶頭,高呼了一句。
“對!把皇位交出來!你這個暴君!囚禁了世宗陛下那麼多年!還謀奪皇位!你娘是青樓妓子!這麼骯髒的身份,有什麼資格做我們的皇帝?”
這個是托兒無疑了。
皇帝的生母是誰,在經過大君的嚴格鎮壓後,已不再有人談起,大部分人只記得皇帝是孝惠仁皇后的兒子,深受孝惠仁皇后的喜愛。可這一刻,舊事重提,宛若揭開了一道疤痕一樣,每個字都往皇帝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戳。
皇帝的眸光一點點黯淡了下來。
年四爺將皇帝的表情盡收眼底,他知道,皇帝生氣了,皇帝是個很孝順的兒子,你可以瞧不起他,但絕不能辱罵他母親,就連那麼深愛的上官若,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觸碰他的逆鱗。一個平頭百姓,怎麼敢呢?
我的好皇叔,快動手吧!
動手打死這些刁民,別再讓他們抨擊你母親了!
皇帝自然看出了年四爺的如意算盤,不就是逼得他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對手無寸鐵的百姓痛下殺手嗎?這麼一來,他就越發坐實暴君的名號了。也越發洗脫不了囚禁世宗的罪名了。
不得不說,一環扣一環,年四爺設計得十分秘密與巧妙。
不過,年四爺似乎忘了,這世上,從來沒有不透風的牆。
“太子駕到——”
隨著孫內侍尖細的嗓音,一頂由十六名壯漢抬著的軟轎子威風凜凜地走上了祭壇。
諸葛夜一襲白衣,容顏冷峻,端坐在鋪了墊子的軟席上。
他的面色頗有幾分蒼白,對於習慣了他弱柳扶風之態的眾人而言,這並無任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