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為孩子?終有一日,我會親手捏斷他咽喉。”
看默啜的反應,可知臺勒虛雲如龍鷹之於唐皇朝,成為禁忌,無人敢在默啜前提及他的名字。拓跋斛羅當然是唯一例外,亦可知他和臺勒虛雲有一定尊長和後輩的友善關係,勿論這個是野孩子,還是壞孩子。
拓跋斛羅似聽不到默啜怪責他,若無其事的道:“我第一眼見到他,虛雲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當時,我看穿在他軀體內,住著兩個不同的魂神,但又出奇地配合得那麼好,那麼懂得隱藏,雖仍不免因而形成他複雜矛盾至乎內裡互相沖突的個性,但也使他活得比其他人更豐饒多姿,懂自省,情緒的波動尤為激烈。到我第二次見他,是他隨父到中土前的晚夜,痕跡全消失了,再難從表象揣測他變得深廣無匹的內在,以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而言,這樣的成就或許稱得上曠古絕今。”
龍鷹聽得頭皮發麻,拓跋斛羅觀人,看的不單是武功、智慧,而是整體,且是透視式的一覽無遺。
他絕對同意拓跋斛羅的看法。臺勒虛雲乃龍鷹平生所遇的人裡,唯一他自愧不如、難以匹敵的人,曾命喪他手上,之所以直到今天大家仍鬥得難分難解,皆因他龍鷹身具魔種,能人之所不能。
帳內鴉雀無聲。
拓跋斛羅該為惜字如金的人,忽然詳論臺勒虛雲的性格成就,龍鷹固摸不著頭腦,恐怕默啜等亦不知道拓跋斛羅的說話,引他們朝哪個方向走。
拓跋斛羅陷進某種奇異的情緒裡,是緬懷,也是感觸,沉重,卻並不沉溺,保持著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態度,緩緩道:“忠於大汗,又或背叛大汗,對虛雲來說,是個選擇的問題,不存在個人的感情、好惡。事實上,他對自己的人生,採取的是同樣的態度。不論大汗如何不滿他,勿犯對待龍鷹的同一錯誤,就是低估他。即使有一天我們狼軍鐵蹄踏遍中土每一寸土地,仍然沒辦法奈何虛雲分毫,虛雲也是龍鷹外,本人沒十足擊殺把握的人,這個理解至關重要,可使我們不去做力有不逮的事。”
正是這種有容乃大的胸襟氣魄,令拓跋斛羅成為繼“武尊”畢玄之後的突厥第一人,至乎塞外第一高手。但他的話也令龍鷹糊塗起來,明顯在針對默啜捏死臺勒虛雲的想法,委婉道明壓根兒不切合現實,徒勞無功,但這樣說出不中聽的逆耳之言,目的何在?龍鷹肯定默啜如自己般不明白。亦正因掌握不到拓跋斛羅的心意,有點像當日與這可怕高手交鋒情況的重演,就是施盡渾身解數,仍沒法佔得先機。
於龍鷹來說,拓跋斛羅已成了他們一方的不測之數,便如自己是默啜今仗成敗的不測之數。
原本有十足把握的事,例如殺鳥妖,再不是那麼有把握。
拓跋斛羅的聲音在耳鼓內震盪著,道:“虛雲是孤獨、寂寞的人,幸好蒼天並不薄待他,不論他現在所走的道路,與龍鷹如何不同,隔開多遠,終有一天,兩條路將在某一點相遇,那是隻容一人透過的路。大汗在中土撒下虛雲這顆種子,正是唯一可對付龍鷹的手段。大汗所有進攻退守,絕不可忘記此點。夜哩!請大汗容許本人告退。”
龍鷹返回河邊的現實環境裡去,出現眼前是烏素驚異的面容,顯然以為龍鷹聽到什麼關係到此戰成敗的事,駭至魂飛魄散。
確是驚心動魄,卻與戰爭沒有直接的關係。
天亮前,龍鷹遠離後套平原,踏足與到過任何地方均有異的奇異地域。
遙闊的黃土高原,亦即是河曲之地,西起日月山,東到太行山,南至秦嶺,北抵陰山,一旦置身其中,如進入了黃土形成的世界,無邊無際,再也不能走出去。
長年的風侵雨蝕,過處盡為深溝大壑,大地被切割至體無完膚,支離破碎。雖然是乾旱不毛之地,可是於秋夏之際,卻時有雨暴,欠缺植被的疏鬆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