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
我完全無法回憶,當時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的心情該用什麼句子去形容。
「先不要太緊張,記不記得媽前一陣子不舒服有去做檢查,報告說腎臟那邊有發炎?如果是腎臟發炎還沒有完全好的話,白血球指數也會衝高。」
「那到底是發炎還是血癌?」我顧不得旁邊還有人了。
「我不知道,機會是一半一半吧。今天禮拜六,禮拜一媽掛早上的號,在彰基血液腫瘤科,你回臺北後我們就一起開車回彰化,禮拜天一整天都在家裡陪媽媽。之間如果你有事情…就先推掉。」
「好。」
我一言不發掛上電話,閉上眼睛。
這陣子我太會哭了,一下子眼淚就滿了出來。
廣播社社長大概察覺到我的情緒起伏,也不再跟我說話了,任我靜靜地閉著眼睛哭。我很慶幸他沒有出言安慰我或什麼的。
常常人在最不知所措的時候,需要的,不是陪伴,只是想哭而已。
回到臺北,毛毛狗陪我在西門町吃晚飯,安慰我一切都沒事的。
整頓飯我吃得失魂落魄,在討論怎麼維持我們之間的關係也說不出所以然,只能說:「謝謝妳今天陪我,我腦子真的很亂。」
毛毛狗一臉的瞭解:「公公,你們家那麼好,老天爺一定會保佑的。」
「希望這樣。」我很沒精神:「我在想,要不要從臺北搬回去,多陪我媽。」
「…喔。」她低著頭,叉子慢慢地卷、卷、卷,卷滿了麵條。
隔天我們三兄弟一早就開車回家,一路上氣氛都很凝重。
但一下車,就開始嘻嘻哈哈的。我們講好了,要聯手讓媽安心。
我從後面摟著媽媽,說:「媽,不要緊張啦,沒事的,我們明天就是去看一分普通的報告,然後就回家休息了。」
「…」媽沒說什麼,拍拍我的手。臉上很疲倦。
Puma見我回家,興奮地對著我一直叫,我狠狠瞪著它,希望它別吵了。
晚上睡覺時,我跟大哥的房間隔了半堵牆。
「媽一定要沒事。」我的腳勾著一直亂動的Puma。
「放心吧,一定沒事的。」大哥故作輕鬆,這是我們整天都在做的事。
久久,沒人說話。
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就會戰戰兢兢站在血液腫瘤科外面,等著醫生開門。
翻來覆去,我睡不著。
眼淚一直湧出來,鼻涕塞滿,只能用嘴巴勉強呼吸。
大哥聽到了,嘆氣:「你幹嘛哭?」
「我只要想到,如果有一天,我必須跟別人說一句話…我就沒辦法不哭。」
「什麼話?」
「…我沒有媽媽了。」
幾秒後,大哥也哭了起來。
那年,很痛。
我們全家人都很痛。
報告出來,全世界都在下雨。
二哥哥很想你48 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
時間很奇妙,將我們三兄弟的人生旅程一齊拉到同一條線。
高中聯考、大學聯考都考到火星的大哥,已經是北醫博士班最後一年,這幾年發表在期刊上的論文點數遠遠高出畢業需求好幾倍,打破了該所的歷史紀錄。明年,肯定是去當兵。
我雖然志不在研究,論文寫得拖拖拉拉,畢竟也念到了社會所的極限研四,今年再不畢業就不用畢業了,直接去當兵。
三三是師大生活科技所研二,這也是他研究所最後一年了,把論文交出去後,就得參加教師甄試。不管有沒有上,都要去當兵。
媽養的三個孩子,都長大了。
快要一起畢業,快要一起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