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決定等一等,他對這位趙家二老爺性子一些也不瞭解,還是先觀察了再作打算。
其實今天這場面也不該算宴飲,更像是喝茶清談,輔助幾樣小食而已。李佑掃了幾眼廳內,四五個客人都已經坐好。又看到趙家二老爺背後侍立著個滿臉病容的二十許年輕人,他十分奇怪,怎麼會找個病秧子當隨從,不過這個病秧子為何看起來非常面熟?李佑仔細看了好幾眼,也想不起在哪見過。之後沒再多想,趕緊入了座。
李佑剛安定好,便聽到門口有人道:“來遲了,恕罪恕罪。”拿眼看去,卻是毛知府,李佑暗道不妙,怎麼連他也來了,這還怎麼去告黑狀。
那毛知府見到李佑,微微愣神,他知道李佑與趙良禮有交情,但只以為是詩詞上的泛泛之交,心裡並不在意。萬萬沒想到今天能在趙家裡遇到李佑,看來是自己小瞧了李佑和趙良禮的關係,不該把他冷落閒置的。
席上眾人知道今天是陪著趙良義解悶來了,故而大談些各地風物,名人掌故趣聞之類的,李佑倒也勉強能插得上話。
又見趙良禮向哥哥介紹道:“這便是李先生了,現在府署裡任職。”
趙良義提起幾分興趣,對李佑道:“詩詞之道,我也有幾分心得。你的大作看過許多,但覺格調多變,氣象萬千,有旖旎者,有憤懣者,有香豔者,有情深者,有悵闊者,有詼諧者,實不敢信是一人手法。想我吳郡人傑地靈,又出英才,吾心甚慰。”
李佑謙虛道:“老大人過譽了。”
“歸家閒人,當不得老大人一稱。”趙良義嘆道。
趙良禮笑嘻嘻插嘴說:“李先生猶擅指物成詩,頃刻立就,有曹子建七步成詩的風采,不信兄長儘可以一試,隨意點題。”
這八成又是趙良禮起了作弄人的心思…李佑對他的這點性子很無奈。
趙二老爺也覺得耳聞不如眼見,便自嘲道:“我這次狼狽回鄉,便以辭官為題罷,請李先生不要吝才。”
李佑心念轉了轉,短時間內只想到一首,開口誦道:“誤盡平生是一官,棄職容易變名難。松筠敢厭風霜苦,魚鳥猶思天地寬。鼓枻有心逃甫裡,推車何事出長幹。旁人休笑陶弘景,神武當年早掛冠。”
本詩的語氣充分表達了一種後悔去做官的情緒,雖然原作背景南轅北轍,但這個調調是很合用的,李佑覺得士人應該會很欣賞。這些年就是如此風氣,無論心裡多麼戀棧權位的官員,也不會公開說自己貪慕權勢,寫個詩詞都要表明自己的精神嚮往很淡泊很閒逸很高雅,做官很累很苦很無奈。
趙良義訝道:“果真是指題立就,出口成詩,更難得是上品。名不虛傳!”
眾人也齊聲道好,讚一聲不愧是李先生,寫的又快又好。不過如今這種誇讚已經不能叫李佑激動暗爽了,聽太多後他對此有些免疫。
趙良義又說:“寓意甚好,可惜我心境不足,受之有愧。”
這趙二老爺顯然還是想去為國效力的,雖然暫時回了家,但可不願就此激流勇退。
李佑心裡暗暗分析道,看來這趙二老爺是個很坦誠的人,應該是頗有胸襟。
趙良禮叫道:“二兄!你可不能被李先生的詩迷了心神去當山人隱士,我趙家還需你光大門楣去!”
這時候,毛知府忽然說道:“李大人這首詩詞句懇切,以我看來絕非隨心拼湊應景,或許是隱含自述之意了。”
趙良禮轉頭對毛知府說:“李先生在你手下任職,這麼說來是被你整治的不想作官了?”
毛知府順著趙良禮的話哈哈一笑,“的確我的不是,其中多有誤會,是我將李大人耽擱了。”又對李佑說:“今後李大人要勇於任事才好。”
一個知府,把話說到這份上,給足了面子,顯然是向李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