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掙的那點錢還不夠填窟窿的……”
這不大可能吧?三人面面想覷,再說不出話來。杜淵海嘴角掛著幾分冷笑,問道,“你們每個月的工資,都是歸你們自己麼?”這是什麼話,工資不歸自己還能歸誰?就算是收入要上稅,那也是俱樂部的開銷。“你們知道我一個月工資是多少麼?”看三人都搖頭,他就道,“沒比賽,我一個月工資是五千七,可拿到我手裡是二千四,算上俱樂部雜七雜八的各種補助,也不到三千。想知道剩下那些錢歸誰了麼?”歐陽東他們全都瞪大眼睛盯著他,看他那張嘴裡能說出什麼道道。
“那三千三百塊人民幣,每個月都直接劃到我經紀人的銀行卡里。”
杜淵海是本省籍球員,省隊被順煙整體收購之後,第一次大整頓就把他刷出來,他好不容易才攀上個在這一片幾個省都有些名頭的足球經紀人,透過他的關係,才以自由球員的身份進了莆陽陶然俱樂部,好歹是找到一個飯碗。只是這飯碗的代價也貴得嚇人,工資的六成、獎金的七成都要交給那個經紀人,至於這些錢是那經紀人一人獨吞還是和別的人分享,就不關他杜淵海的事了。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歐陽東他們仨人一起傻了眼。歐陽東不說了,他是半路出家的和尚,剛和九園隊籤合同時,一個月工資一千五就把他樂得連著好幾天沒睡著覺;向冉是從山西省隊出來的,要說找個經紀人,還是認識歐陽東之後才起的心,平時他也難得打聽這些事,當然別人也不會把這事掛在嘴邊隨便說。甄智晃卻是從甲A到甲B再到乙級,國內職業聯賽三個等級他一個沒拉全部廝混過一遍,只是順序古怪一點——從高到低,但是他也從來沒找過經紀人,靠上葉強這棵搖搖欲墜的樹都是向冉攛掇的結果。順煙把他掛牌子出售那會兒,他連退役的心都有了。
“真的假的,你不是在逗我們開心吧?”猶疑半晌,甄智晃強自按捺住波濤翻滾的思緒,半信半疑地問道。
杜淵海一哂,冷笑道,“什麼真的假的!我幹嗎拿這事開玩笑?我家裡有下崗的爹媽,還有一個讀醫科的哥哥,每月都得給家裡寄錢……現在你們知道為什麼別人都說我吝嗇了吧?”他咬著牙沉默半天,才又說道,“其實這也不算什麼新鮮事,甲A甲B各俱樂部都有這樣的事情,就咱們陶然隊裡,象我這樣的球員又不是我一個,只是錢多錢少各人不一樣罷了。”
富麗堂皇的包間裡頓時一片沉寂,誰都沒了說話的心思。
葉強總算來了。他才進房間,歐陽東便一疊聲讓門口的服務員上菜開酒瓶,親手給葉強滿滿斟上一杯酒雙手遞過去,又給幾位隊友滿上,端起自己的酒杯,真誠地說道:“葉老師,我知道你不怎麼喝酒,可這一杯,是我真心實意敬您的,您可一定要乾了它。”葉強喝完這杯,向冉、甄智晃也挨個敬他一杯,說的話也和歐陽東大致相仿。
葉強還沒弄清楚狀況,就被連著敬了三杯滿滿盈盈的白酒,本來黑黑瘦瘦的一張枯樹皮般的老臉頓時泛起兩團紅暈,待杜淵海也舉起酒瓶酒杯時,他趕忙一把遮住自己的酒杯,這年輕帥氣的小夥子是誰啊?歐陽東向冉他們也不說話,只是笑眯眯地看著。
歐陽東他們不開腔,杜淵海只好自我介紹一番,末了,鄭重說道:“葉老師,這個賽季結束,我也想讓您做我的經紀人,就不知道……”
第六章 數(五)
趕完那篇報道東方重型機械廠新引進德國生產線的新聞稿,已經快半夜十二點,劉嵐這才憶起自己還沒吃晚飯,便把稿子交給值夜班的同事,走出辦公大樓,在車庫尋著自己的腳踏車。從電視臺回宿舍的路上有一家通宵營業的快餐店,炸得焦黃酥脆的雞腿和香噴噴的烤麵包是她最喜歡吃的東西。吃完消夜,她又叫一杯熱氣騰騰的可可奶,輕輕抿一口,也不吞下去,就是含在嘴裡體會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