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逃避這兩個字會那麼容易直接並且簡單地從玄生口裡承認出來。
“我該愛誰恨誰,救誰殺誰,我全都不知道,因此,人人都等我做的事情,我也全都做不到。”玄生若無其事的說道,彷彿那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比如,守護雙淨,幫助澈水,指點梅花,這些事情,我不知從何做起。”他轉過頭來,平靜的雙眸裡直看進慕容槿:“對我有所期望的人,對我有所厭惡的人,對我……奮不顧身的人,我無法報答。”
看著他,慕容槿忽然就明瞭。
江湖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是個無法按照俗世的規矩和束縛的人們所在的地方。
在那裡,他們仗義或仗邪而生、而死。
在那裡,他們靠著自己的信念和信仰而流淚、流血。
在那裡,他們可以轟轟烈烈的生,也可以驚天動地的死,只要是為了他們所堅信的目的。
但如果你不知道想要什麼想做什麼、不知道你愛什麼你恨什麼,便無法立足。
縱然有絕世武功,也毫無用處。
失去記憶的玄生,猶如折了翼的雄鷹,對他,江湖不再是江湖,只因為少了原因多了迷惘。
但是……
就在玄生以為慕容槿毫無反駁的話的時候,卻見他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
“但哪有如何呢?”他恢復了平時的淡然威嚴,瞥了他一眼走到了山崖邊緣:“你,是重重樓樓主所仰慕敬重的好友,是梅花堂堂主眼中昔日的傳奇今日的謎,是七石門門主流盡一輩子眼淚都不悔的人,這些身份定位,難道不夠讓你深思而指定未來麼?”
他見玄生一震,不覺微微一笑:“你可知,為何有這麼多人看著昔日的傳奇,走上這條四面埋伏危險重重的江湖路?”見他茫然,不覺輕笑。
玄生啊玄生,諒你一生聰明,竟然是輸在這麼簡單的問題上。也罷,我不介意做一回指路人,只是,接下來,沒有人說這不會是一條荊刺之路。
他拍了拍半月城二少主的肩膀,抬眼之間,平時儒雅的神醫形象全都褪盡,豪邁大氣的江山天空皆都映在他的眼裡:
“……因為,江湖啊,是一個什麼人物都能見到,奇事都可以發生,充滿了無限奇蹟的地方。以前默默無名的人,都可能是明日被人人歌頌的英雄,就連那些……曾經迷惘曾經找不到方向的人,也是一樣。”
他伸了伸懶腰,活動胳膊手臂,回頭慵懶一笑:“不做昔日稱霸江湖的半月城二城主,那麼,為何不做浪跡天涯尋找回憶的玄生?”
說完,他便高高躍起,那速度和動力竟然捲起了一陣強烈巨鳳。
待遮擋著灰沙走石的玄生再次睜開眼,他已從山崖上躍下,如一隻優雅的大雁往鄉村的方向飄去了,那被風吹滿的衣袍,猶如一張滿帆,往遠方逝去。
玄生保持著慕容槿來到時的姿勢靜坐不動,過了許久才慢慢起身。
其實,他還有一個回來的原因沒有告訴凝霜門門主。
他要找一個人。
一個,或許可以讓過去和未來都給於答案的人。
天涯遠·除去巫山不是雲 1
綠陰春盡,飛絮繞香閣。
殷府的庭院裡一片熱鬧,自從少嬅恢復之後,天天可聽見那殷氏千金把自己閣樓弄得雞飛狗跳的鬧聲。
少嬅本來就性情活潑,琴棋書畫樣樣不精通,針線女紅更是不用說了,她能靜坐半盞茶的時間以上,殷夫人就要拜佛燒香謝天謝地了,再加上從小被父母溺愛,兄長們處處忍讓遷就,更是越發越淘氣頑皮,這些年來不知氣走了多少講課先生,殷氏夫婦見她本性難移,江湖兒女也沒那麼多講究的禮儀束縛,見她只不過是孩童玩心稍強,並非有什麼邪念惡毒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