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頭走了。
還沒有過正月,村子裡到處都還有過年的歡樂氣息,地上還堆著不少紅紙,都是爆過爆竹之後留下的,這些東西聽說要等到正月之後才會打掃,所以晃眼一看,整個村子都像是鋪上了一層紅地毯,充滿了喜氣。
空氣裡,也還有著家家戶戶廚房裡飄散出的魚肉香。
我沿著小路慢慢的走著,不一會兒走到了河邊。
比起村子裡的熱鬧,這裡當然就冷清多了,還在過年,也沒有人會下河,河水帶著寒氣,彷彿也被這樣的冷意給凍住了,幾乎都不流動,只有靠近了,才能聽到潺潺的水流聲。
我沿著河邊,漫無目的的走著,思緒也和腳步一樣的亂著。
突然,腳下一涼。
我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竟然踩到了水裡,河水弄溼了裙角,也沾溼了腳踝,急忙跛著腳走到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擰乾了裙角,鞋襪不能脫,可我現在也不想回家,只能這麼坐著,晾著。
而一抬頭,就看到了前面一片蒼茫的天空。
是揚州城……
我依稀還記得,除夕那夜,我站在院子裡的時候,看到了揚州城的焰火,萬紫千紅,火樹銀花,只覺得美不勝收,我卻怎麼也想不到,那一片焰火,照亮的不僅僅是我的眼睛,也照亮了他的眼睛。
真的是他嗎?
那個在揚州城內殺伐決斷,甚至一句話就血濺五步的欽差,真的是他嗎?
可是,他為什麼要來揚州?
當初在鬼叔的渡來館,他曾經答應過我,一定不會輕易的下江南,為什麼他這麼快就對我食言了?揚州城,這個曾經讓劉世舟,讓劉毅以生命獻祭的城池,會對他的將來,產生多大的影響?
我簡直不敢去想。
就在我心亂如麻的時候,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輕盈?”
我回頭一看,是芸香,她穿著一身玉色的夾襖,婷婷的立在河邊,一看到我便立刻走過來:“你怎麼在這兒?”
“我,我來這裡走走。你呢?”
“我也是。”
她看見我溼漉漉的裙角,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走了,和我一樣坐在石頭上,幫我拿著裙角撐開抖著。
我不由的打量起她來。
這些日子,是她一直陪著我過來的,不知不覺,我們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不過,說是無話不談,其實我和她都不可能,我知道她的心裡始終還有一處地方,是我,甚至連她自己也不能再去觸碰的。
兩個人這麼沉默著,水流聲也慢慢變得突兀起來,只覺得好像兩個人的經歷,回憶,這些年的歲月,就這麼跟著水流逝去。我想了一會兒,突然問道:“芸香,你現在過得好嗎?”
她看了我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想了想自己問的話,也笑了。
我和她幾乎朝夕相處,只有過年的這些天才沒有見面,現在突然這麼問,任誰都要笑的。
但笑了一會兒之後,漸漸的,她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笑意淡了下去,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道:“還好吧。”
“怎麼個好法?”
她垂下眼瞼,纖長的睫毛映著水光,想了想,慢慢道:“比起過去是好多了。手頭寬鬆得多了,自從二哥回來以後,苟二就更老實了,不敢動手打我了,還去找了份正經的活。家裡是一天一天好起來;至於我——”她想著,突然一笑,對我道:“我現在可算是個小老闆了吧。”
我也笑了笑,點頭。
“我偷偷告訴你——”她附在我耳邊,說道:“我的私房錢苟二其實也知道的,可他不敢問我。他怕我二哥呢。”
她說著,笑得肩膀都一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