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睛。不一會兒,她的眼底,緩緩滲出了一滴眼淚。
我抑制住心底的絲絲酸澀,小心翼翼地:“媽……”
她睜眼看我,眼裡是我從未見過的複雜,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傻丫頭,以後,你要受苦了。”她眼中的淚越蓄越多,最終滴滴墜落,“若棠,對不起。”
母親孤孤單單地走了。
當天晚上,我給自己泡了杯釅釅的花茶,悽悽惶惶地一個人坐在客廳的壁爐前發呆,不知道坐了多長時間,直到窗外傳來了咿咿呀呀的聲音。母親是浙江人,生前最喜歡聽越劇。
以往,每當這個時候,她都坐在這張搖椅上靜靜聆聽。
鐘聲敲過了十二點,我終於哀哀慟哭。今天是我的生日。二十年前的今天,母親生下了我,二十年後的同一天,她消失不見了。
天地茫茫,只剩了我一個。
恍惚中,我聽到電話鈴聲在響。我滿臉的淚,伸手去接。我聽到一個模糊而哽咽的聲音,從千山萬水外飄來:“若棠,若棠,若棠……”
我彷彿一個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般,我張手去抓,拼命去抓:“臨甫,臨甫……”
我聽到電話那端拼命壓抑的哭泣聲。那個聲音,悲苦得無法形容。
我也痛哭不已:“臨甫,臨甫……”臨甫,你知道嗎,我……失去媽媽了……
電話那頭沒有說話,但是,仍在不停地哭。不知過了多久,電話猝然就斷了。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在向我告別。
一個星期後,我向學校辦了休學,孤身一人上路。
母親不在了,我需要一個肩膀依靠。已經將近半年沒有臨甫的訊息了。人海茫茫,我只剩了他一個。
我憑記憶找到了曾經溫暖的那棟房子。門前一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我木然。其實我明白,其實我早就明白,臨甫這麼長時間沒有音訊,一定是出了什麼重大的變故。
所以,我平靜地,一字一句地聽著身旁一箇中年婦人跟她的朋友聊天:“何太太這次真是大難必有後福,病治好了不說,佳兒佳婦的,看著打心眼裡都開心。”
我轉身,一步步向人群聚攏得最多的地方走過去。我抬起頭,一個字一個字緩緩看去:
何臨甫先生、方家蕹小姐訂婚典禮。
我看到何伯伯跟何伯母在熱情地招待客人。而他呢,他就站在那兒,很消瘦,臉色沉寂,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身旁站著的,是一個言笑晏晏的女子。
才貌,都是很好很好的。
我輕輕撥開人群,我走近他。
他看到我了,他的臉色遽變,彷彿想要說些什麼。我靜靜站在他面前,朝他微笑:“恭喜。”
他瞬間搶上前,眼圈竟然紅了,他微帶哽咽地:“若棠。”
四周一片輕呼和竊竊私語聲,然後,我看到何伯伯跟何伯母了,他們急急擠過來,臉色十分難看,何伯母的臉上,悲哀的,痛恨的,無奈的複雜神色。
我的手輕輕一揚。
他面如死灰地盯著滿地的狼籍。
我轉身。
我聽到身後傳來的那個聲音:“若棠,若棠,若棠……”和何伯母低低的哀求聲:“臨甫――”
片刻之後,他們統統消失了。
相見,爭如不見。
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候最斷腸。
走在校園中的那個人,彷彿還是原來的我,我專心致志繪畫,飽受專業老師的褒獎,同學們待我都很好。可是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突然死去。
我開始抽最烈的煙,喝最烈的酒,我夜夜失眠。
已經沒有什麼人,可以讓我重歸清醒。
我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