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下午,我們透支了這輩子所有的快樂。
沒過多久,臨甫提出,要正式跟我訂婚:“我們去跟伯母挑明好不好?”
他來家裡過幾次,當然,在母親面前,他跟我永遠保持著間隔三人以上的距離。我撇嘴,不急,以後有的是時間揭穿他的真面目。
他看上去有點忐忑地:“伯母會怎麼說?”他向來是乖寶寶兼品學兼優,見慣了眾人的追捧跟褒獎,總是覺得母親對他的態度有些疏淡。我曾笑他:“我媽一向就那樣。”對我不也如此?
他還是有些忐忑地握住我的手:“若棠,我從沒向人求過婚。”
這這這是什麼話?我幾乎暈倒,好像我求過似的。沒辦法,誰叫我喜歡上一個不折不扣的書呆子。我只有安慰他:“沒關係,我媽不會難為你的。”其實,我心裡比他更沒底。第一次交男朋友,第一次向母親攤牌,我完全不知道母親會有怎樣的反應。不過,我隨即安慰自己,何伯伯不是母親的朋友麼?
臨甫進了書房。我心頭如同小鹿狂撞,坐立不安地在外面等待。
沒過多久,他出來了,我細細觀察他,臉色看上去似乎很正常。我偷偷跟著他溜出來,他牽著我的手,走到人稍少的一個街角,轉過身來:“你猜。”
我屏息。
他慢慢展開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炫目微笑:“伯母說,讓我回去徵求爸爸的意見。”
我愣了半天之後,才慢慢消化他的意思。
他盯著我,緩緩地:“若棠,等我。”
我低頭,眼角竟然不爭氣地有點溼了。
臨甫回去十天了。
臨甫回去半個月了。
臨甫回去一個月了。
……
他回去了,一直杳無音訊。
在這期間,母親一病不起。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母親早已罹患肺癌。
在我上次回中國以前。怪不得她總是精神不濟,怪不得她總是夜夜咳嗽。我送她入院,天天去陪伴她。
而且,短短几天,她的美豔彷彿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一下子老了十歲都不止。
她總是一副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比以往更沉默。她那雙依然美麗,卻空洞無比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時不時心生寒意。她完全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她明明全身痛徹心肺,卻從頭到尾一聲也不吭。如果說以前她是寡言,那麼,她現在就是完完全全的漠視。
漠視所有的一切。
我做不到。一方面擔心她的病情,另外一方面,臨甫,我牽掛著他,可是,他怎麼還不回來?
一直一直,都不回來。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我已經心力交瘁。
母親一日比一日憔悴。她開始咳血,一口接著一口,彷彿永遠沒有盡頭般。
大夫對我說:“把她接回去,想吃什麼就給她吃什麼。”
我接了她回來。我日日陪著她。
她很厭倦,皺眉道:“你怎麼還不去上課?”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回答她。她又皺眉,不耐煩地:“這麼大一個女孩了,也不知道打扮打扮,成天襯衫牛仔褲的。”她從床上半支起身,“去把那個箱子提過來。”
她開啟那個超大的,印象中我從來沒見過的箱子。我幾乎驚呆。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多精緻的衣服,從晚裝到旗袍,從休閒服到職業裝,應有盡有,樣式獨特而別緻。她凝視著,很久之後,隨意拈起一件淺藕色旗袍:“來試試。”她今天的精神似乎出奇的好。
我意興闌珊地穿上,她打量著我,難得地微笑了一下:“你個子高,身材又好,很合適。”我默然。
她仰頭看向天花板,深深嘆了一口氣,緩緩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