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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恐怕我們沒法調節你目前的情緒。”

她收回目光,笑了,“我快看完你寫的書了,白醫生。據說全世界有超過百分之三的人患有不同程度、不同名目的抑鬱症,抑鬱對人來講,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有時想要人為強調一些情緒,清除一些情緒,其實是徒勞的。”

“你看得很仔細,Renee。不過,我必須指出來,這段話必須聯絡上下文來看,我認為情緒調節應該順應自然。抑鬱這種情緒,如果發展到一定程度,會表現為心理障礙、心身疾病與自毀傾向,這個時候,就必須調節。”

“請放心,我不會再嘗試把自己餓死了。我認真想過,我媽媽生前盡力想保證我幸福,她不會高興那樣見到我的。”

“問題就在這裡:這是你媽媽的需求,或者說期待。重視親人的感受只是生活的一個方面,能夠驅使人正面面對生活的始終是自己的內心需要。”

“我要說眼下我沒需求,恐怕會招來你更多分析吧,可是,”她思索一下,似乎在找說辭,卻又提不起那個精神了,嘴角勾起一個笑來,“唉,白醫生,你一定早見慣各式各樣喪失目標的人,應該能理解我的暫時迷失。我不會拒絕你給我指明方向的。”

白瑞禮也微微笑了,他注意到,她甚至沒有失去幽默感,但她眼底沒有笑意,顯然只是拿這份幽默感將自己偽裝得接近正常。

治療一個多月以後,任苒向白瑞禮提出,她需要相對安靜的生活與一定隱私:“在不同時間都會有不同面孔的護士進來提醒我吃藥,觀察我情緒是否平穩,有沒有幹傻事,這太可笑了。”

白瑞禮也認為以她目前的情況,不必再接受這種程度的監控。他打電話給陳華,講清了自己的觀點,陳華沉吟一下,同意取消護士的24小時值班。

但白瑞禮同時對任苒提出要求:“從某種程度上講,你厭倦身邊有人圍繞,是一種人群焦慮。也就是說,你承認了你朋友的死亡已經事實發生,但你並不打算把對他的感情轉移到新的其他關係裡。你知道沒有你朋友存在的環境不可能改變,不過你也不準備再接納其他人進來。”

“有些感情是無法替代轉移的。哪怕我現在就走出家門,甚至重新開始工作,和別人交往,跟同事打交道,也並不能改變什麼。”

“我們何不試試看,從最小的改變開始。至少在醫院以外,再找一個你願意出門待著的地方。”

任苒接受白瑞禮的建議,她第一次獨自外出,是去了酒吧雲集的後海。

她驚詫地發現,不知不覺中,這個城市已經秋意濃重,滿目都是泛黃的樹葉,樹樹皆秋色。她的生活在初春某一天中止,又在深秋某一天重新開始,過去的兩個季節彷彿如同一個不留痕跡的夢。

十月底的後海,與北京其他地方一樣,有著秋天特有的肅殺氣息。她漫無目的晃盪半天后,停在了一間看上去生意蕭條的酒吧,那上面掛著招牌:雲上。

這間酒吧由一處衚衕舊房改造而成,裝修風格努力與店名看齊,走小資文藝路線,羊皮紙燈罩將光線弄得昏黃而迷離徜恍,傢俱帶古舊氣息,到處擺放蕨類盆栽,進門走道上方搭著架子,爬藤植物密密匝匝地纏繞著,人為地將不大的空間營造出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感覺。

她之所以駐足,是因為她曾與祁家駿來過這裡,祁家駿當時眯著眼睛笑:“雲上,多好的名字。”

她也笑,兩人不約而同記起,他們在澳洲留學時,曾一起看過《雲上的日子》這部電影,當時莫敏儀沒有透過預科班考試,沮喪之餘,十分神往葡萄園的浪漫生活,一度嚷著要去阿德雷德大學農學院學釀酒專業,並在網上找著各種資料,做計劃做得煞有介事。可是,祁家駿開車幾百公里送她去玩過一次後,她那點葉公好龍式的愛好就迅速轉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