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出神。
我靜默片刻,輕輕喚:“王爺。”他這才轉過神來。我低聲道:“妾身獻醜了,還請爺莫要怪罪。”
他看著我道:“你吹得極好,只是剛才吹到‘滿汀芳草不成歸’一句時,簫聲微有凝滯,不甚順暢,帶了嗚咽之感。可是想家了?”
我被他道破心事,微微發窘,紅著臉道:“曾聽人說,‘曲有誤,周郎顧’,不想王爺如此好耳力。”
他略一怔忡,微微笑道:“本王也是好久沒聽到這樣好的簫聲了。自從……純元皇后去世後,再沒有人的簫聲能讓打動……本王的耳朵了。”他雖是離我不遠,那聲音卻是渺渺如從天際間傳來,極是感慨。
我上前兩步,含笑道:“多謝王爺謬讚。只是妾身怎敢與純元皇后相比。”欠一欠身“天色不早,妾身先行回宮了。王爺請便。”
他頷首一笑,也徑自去了。
流朱扶著我一路穿花拂柳回到宮中,才進瑩心堂坐下,我立即喚來晶清:“去打聽一下,今日清河王進宮了沒有?現在在哪裡?”晶清答應著出去了。
流朱疑道:“小姐以為今日與您品簫的不是清河王?”
我道:“多小心幾分也是好的。”
晶清去了半日,回來稟報道:“今日入宮了,現在皇上的儀元殿裡與皇上品畫呢。”我暗暗點頭,放心去用膳。
隔了一日,依舊去那鞦韆上消磨時光。春日早晨的空氣很是新鮮,帶著湖水煙波浩淼的溼潤,兩岸柔柳依依的清新和鮮花初開的馨香,讓人有蓬勃之氣。鞦韆繩索的紫藤和杜若上還沾著晶瑩的未被太陽曬去的露水,鞦韆輕輕一蕩,便涼涼的落在臉上肩上。有早鶯棲在樹上滴瀝啼囀,鳴叫得很是歡快。
忽覺有人伸手大力推了一下我的鞦韆,鞦韆晃動的幅度即刻增大,我一驚,忙雙手握緊鞦韆索。鞦韆向前高高得飛起來,風用力拂過我的面頰,帶著我的裙裾迎風翩飛如一隻巨大的蝴蝶。我高聲笑起來:“流朱,你這個促狹的丫頭,竟在我背後使壞!”我咯咯地笑:“再推高一點!流朱,再高一點!”話音剛落,鞦韆已疾速向後蕩去,飛快的經過一個人的身影,越往後看得越清,我驚叫一聲:“王爺!”不是清河王又是誰,這樣失儀,心中不由得大是驚恐。手勁一鬆,直欲從鞦韆上掉下來。
清河王雙臂一舉,微笑著看我道:“若是害怕,就下來。”
我心中羞惱之意頓起,更是不服,用力握緊繩索,大聲道:“王爺只管推鞦韆,我不怕!”
他滿目皆是笑意,走近鞦韆,更大力一把往前推去。只聽得耳邊風聲呼呼,颳得兩鬢髮絲皆直直往前後搖盪。我愈是害怕,愈是努力睜著眼睛不許自己閉上,瞪得眼睛如杏子般圓。鞦韆直往那棵花朵繁茂的老杏樹上飛去,我頑皮之意大盛,伸足去踢那開得如冰綃暖雲般的杏花,才一伸足,那花便如急風暴雨般簌簌而下,驚得樹上的流鶯“嘀”一聲往空中飛翔而去,攪動了漫天流麗燦爛的陽光。
花瓣如雨零零飄落,有一朵飄飛過來正撞在我眼中。我一吃痛,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揉,手上一鬆,一個不穩從鞦韆上直墜而下,心中大是驚恐,害怕到雙目緊閉,暗道“我命休矣!”
落地卻不甚痛,只是不敢睜開眼睛,覺得額上一涼一熱,卻是誰的呼吸,淡淡的拂著,像這個季節乍寒還暖的晨風。靜靜無聲,有落花掉在衣襟上的輕軟。偷偷睜眼,迎面卻見到一雙烏黑的瞳仁,溫潤如墨玉,含著輕輕淺淺的笑。我沒有轉開頭,因為只在那一瞬間,我在那雙瞳仁裡發現了自己的臉孔。我第一次,在別人的目光裡看見自己。我移不開視線,只看著別人眼中的自己。視線微微一動,瞥見清河王如破春風的面容,雙瞳含笑凝視著我,這才想到我原是落在了他懷裡,心裡一慌,忙跳下地來,窘得恨不得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