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甄裕頓時生出南京不愧是曾經的京都,如今的陪都的感概。
但也免不得有些失望,他原以為得知荊浩風行俠就義的事蹟,全城百姓至少會悲慟哀悼,但眼前來來往往的人們依舊談笑自若,吆喝買賣,一如尋常。
“你發現沒有,年輕女子都沒上街呢,看來還是被鬼蛺蝶嚇壞了。”葉曉發現了蹊蹺,在他耳邊嘀咕。
甄裕看著眼前若無其事的人群,肚中揣度,對於鬼蛺蝶再次現身一事,女人固然會有顧悸,男人們卻似乎並不擔心。
他猜想男人們的心思是,鬼蛺蝶雖然可怕,但終究只會對女子伸出魔爪,自己只要不像荊浩風那樣多管閒事,便會平安無事。
甄裕苦笑了兩聲,繼續在喧鬧中穿梭著,走了十餘步,忽見眼前人潮湧動,如波浪般讓出一條空道,當中竟有數十名勁裝結束的青衣人橫衝直撞而來。眾人或逃避,或閃躲,甚至不惜蜷縮成團。
甄裕腦中頓時迸出“狼突豕竄”這四個字來,眉頭大蹙。
“那是鐵犀盟的人。”葉曉望著那些青衣人道。
“鐵犀盟?”甄裕有些吃驚,腦中忽然想起當初師父託飛奴傳給他的信中最後一句話,就是囑咐他去應天府查案時,儘量不要惹到鐵犀盟。
從前南直隸有五大幫派,拂天堡、鐵犀幫、白鷺派、滄波門和龍蟠幫。五派勢力相當,爭鬥不休了數十年,直到鐵犀幫新任幫主虞紫穹武功絕頂,雄才蓋世,用了不到五年的時間,便將其餘四派盡數吞併,改鐵犀幫為鐵犀盟,自立為盟主。拂天堡、白鷺派、滄波門和龍蟠幫均俯首稱臣,甘願降為拂天、白鷺、滄波和龍蟠四堂,竭心為鐵犀盟效力。
鐵犀盟從此成為南直隸勢力最大的幫派,總堂便設在南京,門徒逾萬,掌管著南直隸一半以上的賭場和貸貰鋪,算不上是大奸大惡的邪派,但與正道武林涇渭分明。
這是甄裕之前瞭解到的鐵犀盟,但當時並沒覺得這幫派有多氣勢熏灼,對師父的囑咐也沒太在意,直到此刻見到眼前這等目無王法的黑道做派,才算真正留上了心。
只見那些青衣人凶神惡煞地魚貫而入,幾乎所有人手中似乎都握著一張畫像,逢人便厲聲喝問。他們身後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冷麵漢子,面色白淨,鬍髭濃黑,始終佇立不動,只有一雙小眼睛左右顧盼,像是藏著兩把利刃,能把人心剖開似的。
“光天化日的,六扇門也不管管?”甄裕把腦袋斜向葉曉。
“六扇門管不了鐵犀盟,鐵犀盟也不怕六扇門管。”葉曉淡淡地說道。
甄裕愣了一愣,須臾便明白她話中含義了。如今這世道,雖然沒有戰亂,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流潛伏,只不過渾濁和清澈暫持平衡罷了。尤其是在有巨利可圖之地,幫派與官府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甚至可以說是一種默契。幫派以非常手段謀取自己的利益,官府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其在底線之內為所欲為;官府自然也會從幫派手中分得一杯羹,遇及難以透過正規渠道解決之事,甚至還會求助於幫派。兩者利益牽扯,糾纏不清,甚至有時候誰是官府,誰是幫派,都已經模糊難辨了。
其實不僅僅是南直隸,舉國之境皆是如此。有人說是江湖中武功高強的俠客愈見稀少,以致正不勝邪。甄裕卻認為是人心不古,俠義之風漸漸消亡。如今的人們,只會對俠者心生崇敬,尋求庇護,卻從沒有想俠客從來不是以武功高低來定義的。
他長長嘆了口氣,附在葉曉耳邊道:“他們在找什麼人?”
葉曉用司空見慣的語氣道:“應該又是那個‘鋏刺犀’把鐵犀盟某個賭場的庫銀盜走了,或是把哪個鐵犀盟煙館中的鴉片燒了吧。”
“鋏刺犀?”甄裕開始沒聽明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自責自己太不留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