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笑語,絳朱那雙定定看著嫁衣的眸中漸漸泛出熱淚來,轉頭間,便看到自家姑娘仍舊如從前那般,含笑看著她,雖不言不語,可那些好,卻從未改變過。
“姑娘”
短短的兩個字,哽咽在絳朱的喉中,雖是不符規矩,卻是恍然間,將眼前的三人都送回到從前,從前還未出閣之時,那般少女的模樣。
一滴淚順著絳朱的臉頰滑落,下一刻,絳朱便紅著眼上前,二話不說直接跪了下去,將頭深深磕在地上,雙肩卻是微微聳動起來,這一刻,屋內的地龍似乎更暖了,一旁的醅碧看著,也不由側過身去,拿起絲帕擦了擦淚,心中有太多的情緒。
高興,感動,還有不捨……
“起來。”
顧硯齡伸手將跪在腳下的人扶起,緩緩站起身來,親近地替絳朱撥弄著鬢邊散落的髮絲,看著那張熟悉的臉,也是百感交集。
“既是嫁人,該高興才是。”
絳朱聞言眸中更為溼潤,幾乎是抽泣道:“奴婢不想離開姑娘”
顧硯齡聞聲溫柔一笑,將淚水抑在眸中,拇指輕輕摩挲去絳朱頰邊的淚,緩緩出聲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他日你我終有一散,這一去,你是去過真正屬於自己的日子,白爐是個好人,他不會負了你,你也不會負了他,即便是相隔千里,只要你們好,那便是好,莫要辜負我對你們的期望,知道嗎”
說到這裡,顧硯齡也漸漸難以抑制喉中的哽咽,聲音溫柔而微啞,此刻的絳朱已然說不出話來,只能簌簌落淚,強忍著不住地點頭,換來了顧硯齡欣慰地一笑。
希望,在絳朱與白爐於開春的婚禮上,她也能聽到宣府得勝還朝的訊息。
那時,才是真的好。
……
這廂,元皇后正坐在建恆帝的病榻邊,原本宏偉寬敞的大殿在這一刻卻是顯得空寂蕭瑟,彷彿是那寒冬凋落的老樹,明黃的紗幔在這一刻彷彿被覆上了一層淡淡的灰敗,無力而愴然地隨風飄浮著,像是一雙雙招魂的手,輕輕勾搖著,此刻的建恆帝仰首躺在病榻上,臉色憔悴而黃,似是睡的太久了,四肢都腫脹的行動艱難,只能懨懨無神地躺在那兒,就連呼吸都變得渾濁無力,如那老樹上最後一片不肯落下的殘葉,徒然耗著這最後的生命。
元皇后看著這一幕心下黯然而傷,眸中卻是仍舊懷著親切動人的笑,一手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一手輕輕用湯匙攪著,老夫老妻一般,緩緩而語。
“吃藥罷”
說罷,元皇后將藥碗遞到一邊,小心伸手扶著建恆帝一步一步艱難地坐起身,又體貼地多墊下一個軟枕,這才將湯匙遞到建恆帝的嘴邊。
眼看著建恆帝眼皮也不動地將一碗苦藥入口,元皇后的眸中不由泛紅,從前的建恆帝極不喜歡飲這些酸澀難嚥的湯藥,如今,卻是如大限將至的人,為了延續自己那殘存的生命,願意付出一切。
“陛下服了藥,氣色好了許多。”
元皇后一邊擦著沾在建恆帝鬍鬚邊的藥,一邊寬慰出聲,建恆帝聽到此唇角滿意地浮起笑意,抬頭間,看著眼前裝扮精緻地元皇后,聲音喑啞而低緩道:“皇后今日,很好看。”
聞得此話,元皇后伸手撫向髮鬢的珠翠,含笑出聲道:“陛下面前,臣妾一向愛惜自己的容顏,陛下一生英姿,臣妾總怕,配不得陛下。”
建恆帝聞言唇角的弧度越發明顯,卻是疲憊地閉了閉眼,才勉強睜眼道:“皇后這是謙遜了,你的容貌,不比從前的王氏,如今的寧貴妃遜色,而你的氣度與胸懷,是她們二人遠遠不及的。”
聽到這一番推心置腹之語,元皇后不由低下頭,一股暖流泛著酸意,一點一點從胸口處溢位,她只能努力抑制住淚水,不叫自己在夫君的面前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