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本書,徹夜不忍釋卷,那是海明威的《非洲的青山》。之後,她翻看了無數本非洲畫冊,對這片土地的愛,迅速升溫。她一向行動力健旺,立刻籌劃去非洲。
海明威,硬漢代言人,狩獵、拳擊、鬥牛愛好者。裡芬斯塔爾,鐵血女人,他們是否有質地相通處?
很多年前,我也讀過那部小說。我看的那個譯本,叫《非洲山青青》,只記得一句話:“他看著馬群疾奔而過,看著小鳥,渴望懂得他們的語言……旅途中,將不再有雨。”
十一,柔軟。後兩百頁的非洲紀行,溫暖靜好。很好看。我舒口氣,這個女人,她是有體溫的。
十二,技術。他們說她“只觸及技術,不能抵達靈魂”。可是,我看到她晚年的作品,太美了,那些拙樸動人的土著,冷暖流交匯處的深海魚群,峭拔如割的雪山。請原諒,這些發自大腦皮層的審美愉悅,比那些什麼“暴力美學”、“迷人的法西斯”等名片語,離我更近些。
七十二歲時,她瞞報了二十歲年齡,考了潛水執照,拍了許多深海魚群,又用了二十年時間,把它剪輯成一個紀錄短片。我沒看。但我的朋友旗旗說,在一個深夜,她看了兩遍,還準備寄給媽媽看。
十三,視角。我很少使用引擎。這次好奇地去查了下,大多數關於她的文章,我都看不下去,那些憤怒的大詞,技術分析。說什麼,仰角拍攝是為了突出對希特勒的神化,抹煞個人的場景,是法西斯審美。看得我一頭霧水。還是“那個納粹婊子”比較通俗易懂。
規律是:稍微善意點的,都是女人筆下的,同情她的,多是女權分子。那些鐵板一塊的刻毒評論,幾乎全是男人寫的。是巧合麼?
村上春樹的大象與風
小張讓我寫下村上春樹,說“你知道啦,就是談一下日本人際中常見的,人與人的關係……反正你知道啦”。——其實我根本不很知道,掛電話以後,我就在努力揣摩她的意指。
我想不通她為什麼選村上呢,不要說谷崎和川端康成,就是渡邊淳一都比他更日本,村上春樹說起來算是個很西化的日本小說家,他最喜歡菲茨傑拉德,收集了幾千張爵士唱片,開過酒吧,還翻譯過保羅·奧斯特,並且有好幾年都是寓居在美國,村上要是知道我準備闡述他的日本氣質,肯定要氣瘋了。
那種和式愛情的氣息,日本氣質……說好聽點叫距離,說難聽點,叫疏離。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東西,上次李博士從日本回來,大家一起喝咖啡,博士說“日本人際很清淡,就是每個人都不會給別人添麻煩。在地鐵上,人和人之間都不會對視的。因為平時太壓抑了,所以一旦爆發就很變態和血腥”。我問他有沒有隨身帶全家福照片,他說太太不給外人看,我說你太太是日本人吧,他很吃驚,說你怎麼知道,我說很明顯嘛。
日本人一向是表情節制,用詞客套,唯恐和別人建立很嚴重的關係,注意力節省下來的後果是,對季節天候,還有細節都非常敏感,你看它們的小說,裡面常常有非常漂亮的、散文化的段落,而且,都不是對人,而是對物,對景。我想到一個詞,可以形容日本人的愛情或人際方式,就是“淡愛”。
但是我總覺得,雖然也是淡的,可是村上小說裡的和式氣息,和渡邊淳一、吉本芭娜娜、川上弘美,都不太一樣。
我在想,在日本的村上,卻和中國的80後頗有些相通處——他是獨生子,在那個年代的日本,這是很少見的。小時候他總是因此而自卑,覺得自己是殘缺的,找不到歸屬。他筆下的人物也多背景稀薄,關係網稀疏,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家境尚可,和現實沒有慘烈的摩擦和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