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敢開口的那位更勝一籌,何清安這話一出口,便叫做阿姊的沒處爭辯,眨眼的頻率都緊跟著慢了幾分。
“從江南那邊富庶地,搬來這邊,再加上這邊的少年郎都奔赴戰場,自然沒人花的起前買羅,如今眾家能維持生計,還得靠的是阿姊操勞,以及眾人用些小手藝來掙錢。”
“所以,你覺得……”將目光轉向自家小妹,何清漣不得不承認,是自己這些年小看了自家小妹的本事,曾經那個會給自己哭到腿軟的小姑娘兒,如今早就能夠和自己並肩撐起這個家了。
回想當年的一切,何清漣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師父這機坊說大不大,可真個落到旁人手裡,變成了攻向自己人的槍炮,便是助紂為虐!
何清安能理解自家阿姊心中的躊躇,一雙眼正視著後者,想要借目光給人力量:“阿姊沒有做錯。”
“當年機坊裡的羅可不止是在hz市賣,不少也流入了那些租界的富人同高官的夫人手裡,若是掌控在我們自己手裡也罷,那小日本打進hz市做了什麼,阿姊也不是沒看到!”
“那做宋錦的機坊還不是被一把火燒了去?”
“那群小日本更是將工業廠據為己有……大把大把的銀元成了他們的!”
工人不做便活不了命,即便抱著犧牲自己一人,不叫那小日本討了便宜的心理赴死,也少不得有被拿家人脅迫,不得已而為之的時候。
還留在沿海一帶沒有內遷的廠子,毀的毀,餘下的便被小日本佔了去,百姓無疑成為了被奴役的工具。
一個何清漣或許造不成什麼影響,十個、一百個何清漣,最後商業、工業乃至於教育業,千千萬萬個何清漣……
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何清安的話也緊跟著戛然而止。姊妹二人一坐一站,在這狹小逼仄的空間裡對視,良久不再言語。
臨離開屋子的時候,何清安眸子在一旁半開著的木箱上駐留:“阿姊,會有那樣一天,我給阿姊補上完完整整一匹羅的!”
沒有等來何清漣的回應,後者只在這片刻,便再次神遊太虛:那半匹羅,是遺憾,卻也是回憶。
回憶是何清漣同寧守雲從理想的契合,走到最後日漸生情,有了屬於自己二人的一雙子女。
回憶是何清漣在拿不出半塊銀元之時,也捨不得典當出去的半匹羅,卻在看見過路軍人在冬日裡一襲單衣,狠狠心扯下半匹換了錢……
“姐!姐,安華、安夏回來了!”
“媽,媽,我和夏夏回來了,怎麼睡著了也不蓋上衣服?”
夢裡有事舊事,或許人老了就是這樣,滿腦子都是曾經如何如何,以至於和孩子們說起來,總都是:‘想當年……’
看見自家母親醒過來時尚且滿目迷茫,根本沒有在意手裡鬆鬆拿著的針,寧安夏心裡著急,語氣也有幾分迫切:“媽,你也不怕把自己傷到,既然累了便好好休息,何苦累著自己再去縫這些?”
“媽,你看看你這手都傷了!”
曾經是做母親和姨母的絮絮叨叨生怕少說了一點,如今嘮叨的卻變成了孩子,可做母親的好像一點沒有聽進去一樣,呆愣愣的緩不過神來。
似是迷於舊夢,或是醉於現實,何清漣只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恍惚,耳畔沒有炮火聲,遠處甚至蓋起一座不矮的建築來,確是回憶裡那個年代沒有過的。
“你是誰?”
何清漣這一問,是真的將安夏嚇怕了,母親是夢到了什麼?竟能認不出自己來:“媽,你這是怎麼了,我是安夏啊!”
“安夏,安夏……”
“啊,安夏。”反覆嚼念著這兩個字,何清漣似是想要靠著這兩個字想起什麼來,終只是同個孩子般的笑道:“媽同你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