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薛明華長嘆一聲:“我只當我還能多留一段時間,可惜了……”
薛寅神色陰沉,咬著細白牙齒:“該死。”
誰該死?什麼該死?薛明華皺眉:“你啊,收斂一下脾氣吧,你既然降了,就應該明白要怎麼做。”
薛寅當然明白,他是身份特殊的亡國君,而新皇一臉笑容風度翩翩不假,但實際上是絕頂老辣的一個人,他最該做的是裝孫子,讓新皇覺得他沒有威脅,這樣才能放鬆對他的管制,圖謀後計。他不惜自汙身份跪降,也是為此。
蒼天可證,他已經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裝孫子了。
但這日子還真是憋屈得要死。
這該死的……柳從之。
薛寅閉著眼,平了氣,慢吞吞地活動筋骨,“阿姐,去院子裡陪我動動筋骨?”
薛明華稍微詫異地一挑眉,點頭一笑:“難得你想活動……不過我手下不留情的啊?”
柳從之出了薛寅的地方,緩步走回寢宮,恰聽身旁一個侍衛向他報告:“那兩人如今似乎在院中切磋武藝。”
柳從之聞言怔了怔,忽地笑了,“有趣,打得如何?”
“勢均力敵。”侍衛道,“這二人武藝都不弱。”
“有趣。”柳從之微笑:“這樣吧,明天召他過來,剛好和我切磋一下功夫。”
“是,陛下。”
侍衛看著他的笑容,心道:“那兩個加起來也打不過您啊陛下,您這是何苦呢?逗那個降王真的這麼好玩?”新皇對這亡國之君的態度頗為奇特,奇特到侍衛一直沒搞清楚為什麼,待人極為溫和,神情似乎頗為欣賞,撩撥折辱起來卻又絲毫不手軟。侍衛雖沒膽子打聽皇帝老子的想法,臉上卻帶出了一點好奇之色,柳從之打量他神情,笑了:“另外,還有一件事。”
侍衛斂容:“陛下請講。”
柳從之淡淡道:“以後若有人陪同,朕允他出宮。”
侍衛一驚,垂頭道:“是!”
把那位軟禁了一個月,皇帝竟然鬆口了?不過確實……已一個月了,時局抵定。何況那位亡國之君,一開始就不足為慮……
侍衛這個念頭才轉過,就聽柳從之悠悠道:“他想出去,就讓他出去。想要釣魚,總得下點餌啊。”於是侍衛垂頭,噤聲,不說話了。
釣魚……下餌,阿彌陀佛,這話他怎麼怎麼聽怎麼都奇怪的呢?陛下這是又有哪門子陰死人的計策,釣的又是誰?不過無論如何,釣上來的魚恐怕是沒有好下場的,畢竟是魚,左右都是殺了吃肉一途啊。
另一面,薛寅和薛明華在院中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場,薛明華雖是女子,但武藝不輸男兒,薛寅身板太瘦,力量不足,倒是打了個半斤八兩。方亭在一旁好奇地看姐弟倆打架,兩眼亮晶晶的,看得興奮至極。最後打完,薛寅喘著粗氣,躺在躺椅上,薛明華嘲道:“又沒骨頭啦?”
她站得筆直,“沒事我就走了,看你過得也還好,。”
薛寅舒出一口氣,低聲道:“阿姐……”
“嗯?”
薛明華回頭。
薛寅認真道:“此去一路保重。”
薛明華微微一笑,“你也是,保重!”
保重……啊。
薛寅慢吞吞把手蓋在眼睛上,陽光明媚,近乎刺眼。
☆、滄海明日
從宣京城破到柳從之登基,薛寅在皇宮別院裡足不出戶無所事事窩了一個月。
然後,柳從之鬆口,可以出宮了。
甭管姓柳的是為啥鬆口,總之,可以出宮比不能出宮強,於是看著懶洋洋睡不醒的薛小王爺麻利地從躺椅上爬起來,大搖大擺地走出宮,做的第一件事兒,是逛宣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