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自有其風華。
作為月國都城的蒼合城卻與宣京截然相反,此地不見宣京的繁華喧囂,不見美輪美奐的樓宇屋舍,天氣乾冷,間或有風沙侵襲,然而這座城卻是生機勃勃的。生機勃勃,卻莊嚴肅穆,來往形形色色的人潮與莊嚴樸素的建築,將這個本來的荒涼之地構築成了一國的心臟。
蒼合城,皇宮之內,女王用作密議的靜室之中,罕見地爆出了爭吵。
“紗蘭,你聽我說,現在南朝內鬥正鬥得你死我活,這是我們的絕好機會,如果現在不除柳從之,今後絕無此等機會。”如今能夠直呼月國女王姓名的,恐怕除了厲明之外,也就是沙勿了,這名月國將軍帶傷回國,休養了許久,傷勢好得差不多了,然而臉色仍然微微蒼白,眼神卻極亮,神采丁點不弱,語氣懇切而柔和。
他前方的軟榻上靠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女人身著一襲華麗而厚重的金色長裙,其上有黑色的刺繡花紋,這一身莊嚴華貴、明顯價值不菲的長裙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徹底展露出來,她栗色的長髮被仔細地梳理過,柔順的長髮上並沒有多少飾品,只額心墜有一顆色澤嫣紅的寶石,映亮了她整張臉。
這一身裝束將女人如火的豔麗與高高在上的尊貴顯示得淋漓盡致,女人是斜斜靠在軟榻上的,沙勿只能看到她精緻漂亮的側顏,以及她微垂的長睫。沙勿的呼吸窒了窒,無論他看紗蘭多少次,他似乎都會為這罕見的絕麗而動容,然而他看不清紗蘭的眼神,也無從判斷紗蘭的態度,一時只得沉默。
眾所周知,月國大將軍沙勿是紗蘭登上皇位的唯一依仗,所以很多人由此猜測,沙勿是想借紗蘭之手染指那至高無上的皇位,可沙勿清楚,他是紗蘭的依仗不假,然而紗蘭……是他的女皇。
室內靜了一瞬,沙勿沉默。
過了一會兒,紗蘭輕輕嘆了口氣。
這小女子嘆氣的姿態特別柔,神色稍微帶一絲疲倦,舉手投足都帶一分嬌柔,聲音也頗柔,清脆動聽,生硬拗口的月國話從她嘴裡吐出來,卻像是一首自稱韻律的歌謠,動聽至極。
可她薄薄的唇瓣裡吐出的話卻不那麼動聽,至少,在沙勿聽來是這樣。
“南朝的事不必再提,柳從之死也好,活也罷,都看他的命,與我大計無關。”紗蘭在軟榻上坐正身子,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姿態端正而優雅,她細細柔柔地道:“無論如何,你絕不能離開這裡出征,你如果再被人找到可趁之機,我就完了。”
沙勿沉默半晌,最終點頭,“是。”
紗蘭滿意地點一點頭,“我知徵南是你一生心願,可我現在地位不穩,當務之急並非這個。徵南乃是大計,今後慢慢圖謀就是。”
她說著,突然面上露出丁點笑意:“厲明快回來了。”
沙勿皺眉:“敢問女王可有厲明行蹤?我可……”
他說到一半就止住了,只因紗蘭笑著衝他擺了擺手。
紗蘭抬了抬眼簾,神情帶一分慵懶,笑道:“我備了一份大禮等著他。我現在真是做夢都想讓他回來,如今他真的乖乖回來了,實在是難得的好事。”
沙勿道:“厲明狡詐狠毒,女王不可不防。”
紗蘭卻只微笑,“我瞭解他。”
她眉眼一彎,柔聲道:“這孩子其實從小就不聰明,心裡想什麼都寫臉上,他被父王寵得太厲害了。”她忽然頓了頓,搖頭失笑,“不過我也很寵他……罷了,我等他許久了,上一次讓他逃了,實在粗心大意,如今好不容易能逼得他回來,可不能再出差錯,把他了結了,也了卻我一樁心事。”
她一番話仍然說得柔和至極,面上笑容柔和,看上去活脫脫一個溫良純善的豔麗女子。沙勿靜靜地看著她絕美的麗顏,心頭恍惚有一陣冰涼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