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後就來。”鄭嬤嬤淺笑,神情仿若昔日少女般恬靜。
徐姑姑別過頭,低垂了臉,肩頭微微顫抖。
吳嬤嬤捧了白綾,隨著兩名內監,緩步走入後殿。
永安宮兩名嬤嬤,以怠慢禮儀,侍候太皇太后不力之罪賜死。
柳盈一案,牽連宮中大小執事,知情共犯竟達三百餘人。列入名冊中的一百三十八人,或為皇室心腹,或對朝政有誹謗非議,皆被訓誡司下獄。其餘人等多為相互攀汙,罪證不足,被我下令赦出。獲釋人等,經過一番險死還生,無不感恩戴德,戰戰兢兢。
大理寺查遍了柳盈九族,找出柳家有一房表親,將庶出女兒嫁與湘東侯為妾。
朝中僅存的一支皇族餘勢,正是以湘東侯為首的世家子弟,表面歸附蕭綦,實則私下聚議,對武人當權心懷不滿。這一脈餘孽,在朝堂上陽奉陰違,不時與蕭綦作對,暗諷武人亂政,鼓動世家子弟不忿之心,令蕭綦早已存了殺心。只是湘東侯為人陰刻謹慎,深藏不露,竟讓蕭綦遍佈朝中的耳目,也抓不到他一絲把柄。
殊料區區一出宮闈逆案,竟陰差陽錯地引出了湘東侯這一線關聯,將禍水從宮闈引向朝堂,矛頭直指皇黨餘孽——恐怕湘東侯做夢也想不到,他一世精明,費盡心機,卻因區區一個宮女,賠進了身家性命。
罪證確鑿之下,蕭綦當即下令,將湘東侯滿門下獄,七日後處斬於市。相關從犯十五人一併處死,其餘涉案人等依律流放貶謫。一場謀刺風波,歷時月餘,終以殺戮平息。經此一案,從宮廷到朝堂,如一場雷霆暴雨洗過,殘枝枯葉沖刷得乾乾淨淨,舊黨餘孽被全部肅清。
夏日喧暑褪去,秋意漸漸襲來。
哥哥回京的這一天,恰逢雨後初晴,碧空如洗,天際流雲遮了淡淡遠山,一派高曠幽逸。
朝陽門外,旌旄飄揚,黃傘青扇,朱牌龍旗,欽命河道總督、江夏王的儀仗逶迤而來。哥哥紫袍玉帶,雲錦風氅翻卷,當先一騎越眾而來。這熠然如星辰的男子,傾倒帝京無數少女的男子,是我引以為傲的哥哥。我站在蕭綦身側,深深凝望哥哥,一年之間,江南煙雨的輕軟,非但沒有為他平添風流,反而在他眉宇之間刻下了幾許持重從容。蕭綦與哥哥把臂而立,並肩踏上甬道。哥哥微微側首,含笑向我看來,秀眉微揚間,隱隱已有父親當年位極人臣的風采。此時此地,我至親至愛的兩個男子,攜手把臂,終於站到了一起。
來不及洗去滿身風塵,哥哥便趕往慈安寺拜祭母親。母親靈前,我們兄妹二人靜靜相對,彷彿能感覺到母親冥冥中溫柔注視我們的眼神。
又一個春夏秋冬無聲的過去了,母親走了,哥哥回來,而我,又闖過了無數風刀霜劍。
“阿嫵”,哥哥柔聲喚我,眼眸中盛滿深深感傷,“哥哥真的很笨。”
我將頭靠在他肩上,微微笑道,“笨哥哥才好讓我欺負呢。”
哥哥揉了揉我的頭,將我攬住,“臭丫頭,還是這麼逞強好勝。”
我閉了眼睛笑,“誰叫你那麼笨。”
“這些年,一直讓你受委屈。”哥哥低低嘆息,衣襟上傳來木槿花的香氣,溫暖而恬靜,“往後哥哥會一直在你身邊,不再讓你一個人受累。”
我伏在他肩頭,緊緊閉上眼睛,不讓淚水滑落。
隨哥哥一起返京的,除了數名姬妾,還有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小人兒。侍妾朱顏為哥哥生下了一個玉雪可愛的女兒,取名卿儀。哥哥說,在他幾名兒女之中,唯獨卿儀與我小時候長得最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句話,連對小孩子一向避而遠之的蕭綦,也愛極了這孩子。
夜裡沐浴之後,我散著溼發,懶懶倚在錦榻上,等長髮晾乾。
蕭綦陪在旁邊,一面看奏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