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那一條路,好像就跟今日的一樣長,彷彿是沒有終點的路。
他的背後衣裳,沾染了些許溫熱暖意,他早已分不清,到底是她的眼淚,還是她的鮮血。在她的手垂下的那一刻,她的身子不受控制朝前傾著,壓在他的後背上,李煊驀地愣住了,繼而再也聽不到她的嗓音。
如她所願,他不曾停下,即便眼底滿是濡溼,即便心口的疼痛折磨地他無法呼吸,他還是任由身下的駿馬朝東前行,暖風拂過他的臉,卻無法溫暖他眼中的淚。
她明知自己會死的慘烈,才不願將最後的日子耗費在宮中?
她並非是貪圖最後的自由,而是……她不想讓秦昊堯見到,讓她的死成為秦昊堯的陰霾噩夢?!
思緒在李煊的腦海紛亂,他的血脈似乎卻因此而沸騰,駿馬宛若通了人性,越走越遠,馬背上的一對身影,也漸漸消失在遠方。
蒼白的柔荑,從寬大的袖口垂著,隨著駿馬的前行,輕輕擺動,卻透露著頹敗蒼涼的氣息。她宛若木雕泥塑一般倚靠在李煊的背上,唇中溢位的殷紅血液,漸漸染溼了他的灰色衣裳,微風捲起她的紫色裙襬,一大灘血跡,彷彿在裙襬上盛開了妖冶詭譎的血蓮。
灰色駿馬依舊朝前走,朝著東方,豔陽灑落一地,炙烤著大地,唯獨無法暖化馬背上男人的眼,他面無表情地緊握著韁繩,眼神直直漂浮在空中,無法觸及。
太陽落山,晴朗天空染上大片彩霞,宛若斑駁的煙火,粉紅的,硃紅的,昏黃的光耀,在蒼穹上編織成巨大的美麗花紋。
“郡主你瞧,天邊的彩霞多美啊……明日一定是個晴天。”
回憶在他的胸口沸騰,始終不曾冷卻,她說要他記得她最初的模樣,而並非她如今憔悴枯寂模樣,他不禁揚起唇邊的弧度,他當然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情景。
這輩子,都絕不會忘記。
在青梅竹馬的年輕妻子美月死後,他從不曾想過還會喜歡上任何女子,對美月的情意,歲月的相處多過男女之情,卻也讓他安於寂寞。唯獨見到崇寧的那一瞬,他無法欺騙自己,他當真是有一點動心,無論流言對她如何不利,他不曾動搖過娶她的心。
其實,她說錯了,願意給他一分溫暖關懷的人,是她啊……遇著她,是他相信自己還能當好另一個人的丈夫的真正原因。
她曾經提過,前些天下了雨,她並不喜歡陰雨連綿的天氣,總覺得像是蒼天在哭泣,讓人心中不安惆悵。
但明日,天會放晴。
一定會的。
想到此處,胸口的暗袋偎貼著他的心,這輩子,他相信她都在這兒。
那裡,是一紙略微泛黃卻摺疊的整整齊齊的宣紙,上面,是木槿花開的景象。他的體溫溫暖著這些木槿花,無論外面有多冷,在颳風還是下雪,它們一直得到他最珍貴的庇護。
這一走,他或許不會再回京城了,但只要一閉上眼,他彷彿就置身在故鄉的木槿花樹下,粉紫色的花朵開的絢爛……
他心中的一樹木槿花,並非朝開暮落,而是永遠盛開,永不凋落。
在遠離京城的任何一個角落,他都能活的很好,比過去更好。
……
一年後。
男人緩步走到緩坡之上,他一身藍色常服,山坡上風大,將他的袍子吹得悉悉索索作響,他不禁眯起清亮的眸子,看得出來他的左腿有些不便,但他還是咬牙爬上山坡,直到走上最高處的平地,暗暗舒出一口氣。
眼前,宛若視界一瞬間被開啟。
他站在一片綠草地上,海風撲面而來,山坡之下便是陡峭懸崖,他站在不遠處觀望,因為站在高處,海風帶著些許涼意,掠過人的身旁,彷彿是在對誰低聲呢喃。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