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尷尬之心態,盡呈於目前。
第二次夢入甄寶玉家,無獨有偶,人家的丫環們不認得他,罵他是個“臭小廝”,痛遭了一頓奚落。寶玉一生從未受人這般“待遇”,也是狼狽不堪,無以自處!
大約有些人對此就“抓”住證據了:確是天天甘受一群“毛丫頭”們的氣,一點兒“氣性”也無!書裡的傅家的兩個婆子,看到寶玉的形影,就如此評論的。可是,那些以“大男子漢”自居的“看官”們,單單忘了寶玉的“另一面”——他和湘雲最為親厚(實在對黛玉遠甚),但當湘雲偶因勸他去會見賈雨村,學些“仕途經濟”時,他立刻毫不客氣地說:“姑娘,請別的姐妹屋裡坐坐去——我這裡仔細髒了你知經濟學問的!”並且批評說那是些“混賬話”!
請問:這是不是“剛性”、“氣性”、“原則性”?!難道我們要他對他誠敬憐愛的女兒們竟擰眉努目、吹鬍瞪眼,充什麼“男子漢大丈夫”的一派凌人抬己的臭架子不成?
我們應該“自我檢討”,懂不懂“濁物”這個名詞,是何內涵質素?別讓自己陷入“大男子主義”的庸俗坑淖中去。
竊以為,寶玉的兩“面”不同表現,可以和魯迅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先後合參對看,豈不饒有意味可尋?似乎沒有誰譏嘲魯迅是“沒有剛性”吧?魯迅與寶玉,自不宜“硬”比“強”拉,這原不待說,但畢竟在“各有千秋”之中還不無“相通”之處——這恐怕也就是魯迅對寶玉頗能理解,並大有讚賞之意了。這卻是十分重要的一箇中華文化和英雄人物的大課題,需要深研細究。魯迅當時“千夫”紛紛“指”斥圍攻,而寶玉恰好也是“百口嘲謗,萬目睚眥”,不是清清楚楚地令人憬然嗎?
然而那種“沒有剛性”的論調至今有唱和者。這就表明: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也是文化教養不同,各有其思維模式。不過,人又總有些“常識”,不肯冒犯“常規”——比方,評論一下說魯迅“沒有剛性”、“哪裡像個男子漢”……的高明者,大約是還不曾出現過吧?
賈寶玉和魯迅,都不是一下子、很容易、簡單地可以認識的人物。如果只用“好”、“壞”、“善”、“惡”、“正”、“邪”等等傳統道德觀念和“定義”來對待他們,結果弄清楚、說明白的“批評者”是不會很多的。
知人論世,談何容易。研芹論《紅》,又比知人論世“容易”多少?寶玉是個強者還是弱者?他對什麼和順、對什麼剛硬,是有分際有原則的,雪芹筆下,是寫得明瞭的,可惜,“接受美學”的關係,致使若干人看“反”了原意本旨。這當怨誰?如何解決?有待專家開方用藥,非細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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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新型聖人(下)
如何稱得一個“聖”字?在某一領域造詣至高至極者就有資格。例如王羲之為書聖,杜少陵為詩聖,斷無第二人可奪其位置,即是真聖,即是實至名歸,萬人拜服,千古不易。依此而推,所以寶玉堪為“情聖”——正如雪芹堪稱“稗聖”一般。
寶玉是個情痴情種的最高代表。他的情,至大,至廣,至誠,至切,至深,至厚,至痛,至真,至善,至美。這是一顆無可比喻的人類心田、心地、心境、心靈。
他之所以不同於前聖舊聖而為“新聖”者,在於他的嶄新的價值觀已然超越了以往的社會人生的標準尺度,而達到了一個昇華至美、至大無名的境界。
我這樣說,可信否?
若嫌我人微言輕,就讓我拉一位名賢來作證,即《紅樓夢人物論贊》之作者塗瀛,其《賈寶玉贊》已給他定了位,贊曰:“賈寶玉,聖之情也。”這“聖”字是由他先定下的,非我妄擬阿諛之詞也。寶玉是“聖”者,但又不同於孔子孟子、玉帝如來,他有自己的、即新的“教義”和留下的“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