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一個士兵插口道:“簡仲嵐,你也不要亂講,鍾濤不過是說了你那狄人的媽,他可沒說你爸的壞話。”
這簡仲嵐的母親是狄人麼?我看了看簡仲嵐,但狄人與中原人相貌相差無幾,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同。我道:“即使他出言辱及父母,你也不該動手。軍法第五,殺傷同伴者,不論何因,罪輕者責打,罪重者殺,你不知麼?快去向他賠禮,然後回來領打。”
簡仲嵐道:“我不去!他說我是狄人野種……”
他說得如此強梁,我心頭也有了怒意,道:“簡仲嵐,難道你不願領打,寧願受斬麼?”
我是想嚇嚇他,只消他軟下來,也馬馬虎虎打上幾棍便成了。哪知道簡仲嵐一梗脖子,怒道:“憑什麼我去向他賠禮?我定可受斬!”
這簡仲嵐也實在太不知好歹了。我怒意已起,喝道:“簡仲嵐,你若是再如此,我便只能動用斬刑了。”蛇人就在城外,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性命還有多久,這些士兵一定會有許多戰死在沙場上,我實在不想動用軍法中的斬刑。雖然軍法中說什麼“殺”的多了,我卻還從來沒用過。
簡仲嵐也怒道:“統制,你賞罰如此不明,算什麼統制!”
這個簡仲嵐實在太不明白事理,邊上曹聞道也聽不下去,喝道:“簡仲嵐,你怎敢如此對統制說話!”
簡仲嵐叫道:“我不管!就算是帝君,我一樣要說!他辱我母親,我恨不得一刀把他的頭砍下來!”
邊上計程車兵都有點騷動,我沒想到這簡仲嵐居然還如此強硬,當即舉起手喝道:“推下去!馬上……”
我正要說“斬首號令”,有個人忽然從我身後伸過手來,搭在我的手上。我扭頭看去,正是張龍友,他向我搖了搖頭,小聲道:“楚將軍,這小卒大有氣概,他這條命還是留著殺蛇人吧。你來記得當初你那護兵麼?”
張龍友的話很溫和,我的心卻象被刺了一下。他說的是祈烈,當初我在前鋒營當百夫長時的護兵。後來我調到龍鱗軍當統領,祈烈就繼我為百夫長。當武侯因為高鷲城絕糧,決定斬殺城中婦女以人肉充作軍糧時,祈烈為了一個女俘,不惜以張龍友為質,威脅武侯。那時我去勸過祈烈,但祈烈在知道此舉無用後,絕望得殺了那女子後自殺相殉,我一直引為深憾。張龍友又提到了這件事,我也不由得又想起了祈烈。
那時我的情形與祈烈差不多,我也想過不惜一死也要保護我帳中的女俘,但最終還是借醉逃避了。我沒有做到的,祈烈卻做了出來,如果那時我也和祈烈做了同樣的事,也許我也早被武侯斬殺了吧?
張龍友一說起祈烈,我嘴邊“斬首”這兩個字便說不出來了。我看了看那簡仲嵐,他仍是傲氣十足地看著我,我微微吐了口氣,道:“既然你不願賠禮,那就加倍責打。拖下去,十軍棍。”
軍棍其實主是槍桿,很沉重,特別是把人摁在地上,一棍打下去,當時便能出一條淤青,十棍打下去,後背兩腿就會黑紫一片。我本來不想把他打這麼重的,只消他賠禮,打個五棍便最多了,那個被他砍了一刀計程車兵也多半可以心平,誰知他會如此倔強。
十棍打完,簡仲嵐已站都站不直了,邊上有個士兵扶著他過來,他勉強向我行了一禮道:“謝楚將軍責打,但我是絕不會賠禮的。”
這簡仲嵐年紀不大,如此之硬也令人讚歎。我正有些不知該如何收場,那個叫鍾濤計程車兵正好回來了,他衝過來道:“統制,請你不要責打小簡了,我這張臭嘴也不好。”
這鐘濤身上吊著白布,沒想到他會給簡仲嵐求情。我看了看東倒西歪的簡仲嵐,他疼得嘴唇都失了血色,我低低嘆了口氣道:“送簡仲嵐去醫營醫治吧。”
軍棍打下後,他後背兩股全是血泡,得及時放出淤血,才不至於有什麼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