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裡,冰是稀罕物,非富貴人家沒有的。南山顯然很珍惜這塊冰,吃得很是小心翼翼。這冰冷得令人舌頭髮麻,好像隱約能吃出一星半點的甜味來。
“有味道嗎?”
南山不假思索:“甜。”
ECHO 處於關閉狀態。
裴渠竟幽幽嘆息:“冰不是這般吃的。”
南山繼續往前走,沒有說話。
裴渠今日領教了她的不高興,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
南山忽掰了半塊冰遞了過去,裴渠愣了一愣,終是接過。
南山在王舍人家的破宅子前坐下來。王舍人是個窮乾淨的,門楣雖破,卻連一點灰也沒有。日頭已沉了一些,距離閉坊還有一個半時辰。長孫娘子家就在不遠處,她不必著急,遂坐下來慢騰騰地吃冰。
裴渠學著她的樣子低頭吃了一口冰,但實在體悟不到其中奧義,便任由它在手中慢慢融化。
街邊槐柳成蔭,天邊送來了涼風,裴渠問她:“為何叫南山這個名字?”
長安城前直南山,後枕龍首原。有關龍首原,傳聞是一條黑龍自南山而出,飲渭水,所行蹤跡便為龍首原。因地勢風水諸因,連帝王長住的宮殿亦高踞在龍首原上,可俯瞰整個長安。
南姓並非十分稀奇之事,但以山名,卻很難得。
南山吃完手裡的冰,意猶未盡地深吸一口氣,抬首望了一眼已經偏斜的日頭,眯了眯眼道:“我小名不是這個,山是我自己取的名。”
如徐妙文所說,她及笄之前,可憐的雙親便已不在,若不依附親戚,自己取個大名出來混事也無可厚非。
“那為何用‘山’字?”
南山側過身,對著他誇張地聳起了肩頭:“像不像?”
她這個解釋簡直無理,裴渠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已是起身打算往長孫娘子家去了。
可她才剛站起來,便聽得西邊傳來了不小的動靜。她眯眼遠眺,只見一隊人馬浩浩蕩蕩行來,似還押解著許多人。
裴渠亦跟著站起來,只見那隊人馬越來越近,行至三四丈遠時,這才辨清是衙門抓了人,而騎在馬上的那位,正是他裴家四郎,侍御史裴良春。
裴良春的馬越來越近,南山這時候小聲說了一句:“長孫家出事了。”
裴渠靜默無言,裴良春已是瞧見了他,但轉瞬卻又將目光移至他身邊的南山身上。
而這一眼裡,彷彿藏了刀。
☆、【一九】黑心腸
裴良春雖然見到熟人,卻未勒馬停下,而是頭也不回地領著刑部一眾爪牙,押解著疑犯揚長而去。
馬蹄聲噠噠噠遠去,南山回過神來道:“方才那位是侍御史裴四郎罷?”
裴渠歸國後並未見過裴良春,他與裴良春雖是親兄弟,如今卻已隔了萬水千山。他一歸國便去了洛陽,而裴良春也早已另立門戶,在平康坊儲相公府旁邊置了一座宅子,養了他“搶來”的嬌妻,很少再回家。
說是“搶來”,其實也不為過。裴良春妻子韋氏原本是段郎中的正牌夫人,三年前段郎中因禍事入獄,眼看著熬不出去,無奈之下便寫了放妻書。那廂放妻書一到,這邊裴良春便張羅著將韋氏娶回了家。
正因為此,便總有人講段郎中是被構陷入獄,罪名均是捏造,連放妻書都是裴良春逼著他所寫。
裴良春為得人婦不擇手段一說,當時傳得紛紛揚揚,也正是因為此,裴良春很自覺地搬離了家,在平安坊置了一座宅子,生活至今。
裴良春任侍御史一職已有三年,負責糾舉百僚、推鞠獄訟,不過從六品下,卻舉足輕重。當下任官,不能單看品秩高低,侍御史品秩雖不高,卻是極清貴難得的職位。而之所以清貴,則是因御史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