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帝,乃聖人耳目,接近權力核心,很能說得上話。
裴良春是出了名的黑御史,鐵面無私冷血無情,承襲了他幾位上官的優良脾性。到了何種程度呢?哪怕身為中書相公的父親裴晉安有過失,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彈劾揭發,更不用說是裴渠這種無足輕重的弟弟。
倘若裴渠哪天犯了錯,恐怕第一個將他揪到御史臺的就是裴良春。
也正因為裴良春的得勢,家中所有人對他的態度卻還是格外的好——不要得罪風頭正盛的御史,他們吃人不眨眼。
裴良春所行之處,似乎總讓人覺得有些冷颼颼。
南山打了個寒顫,輕推了推裴渠:“老師在想什麼?”裴渠已是走神很久,半天沒回應。
他應了一聲,只說:“我這位阿兄如今看起來威風凜凜。”
“裴御史乃曹中丞學生,順老師玉帶一路至青雲並非難事。”南山說的正是三年前曹中丞自闢御史,將他這位得意門生從秘書省拎上來一事。
所謂自闢,是由御史長官選任御史,再以聖人名義下敕除授的制度。
本來六品以下官員選任都是吏部的事,但也因御史職位特殊,所以另外對待。
裴良春長了個好腦子,又認了個好老師,再加上與生俱來的一副黑心腸,將來官途通達顯貴,也是可以預見的事。
師生二人正各揣心思議論裴良春時,忽有一匹馬折了回來,騎在馬上的並非裴良春,而是他的一名爪牙。那爪牙姿態倨傲,也不下馬,居高臨下轉述裴良春的意思:“裴御史有事轉告二位。”
裴渠道:“請說。”
爪牙道:“裴御史請裴少府今日早些回府。”他說著又看向南山。
南山亦學裴渠道:“請說。”
爪牙道:“裴御史請南媒官今日過府一趟。”
裴良春這邀請聽著有些像鴻門宴,令受邀者內心頗有些不安。南山偏頭看一眼裴渠,無疑是在尋求幫助:“老師?”
沒想到老師卻與爪牙說:“知道了。”
爪牙得了回應便勒轉馬頭,迅速飛奔而去。
“老師竟就這樣答應了?”
“我如今本就住在府中,早晚都要回去,為何不能答應?”無良老師拎著她的包袱就轉了個方向:“你未來得及拒絕是自己的事,為師沒有替你做決定。”
兇暴無理,好像在報復她方才的冷臉。
南山自知沒怎麼佔理,連忙追上裴渠的步子:“老師,請將包袱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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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家出了事,自然說不了親,今日的計劃也提前結束。南山跟著一言不發的裴渠到崇義坊,閉坊的鼓聲剛剛敲響。
崇義坊乃朱雀門街東第一街街東自北向南第二坊,達官顯貴多居於此。裴晉安如今官至中書令,紫袍玉帶加身,相公級人物,所居宅院佔地十二畝,園池亭臺一應俱有,不大不小正合身份。
府門對街而開,映入眼簾的先是門屏,其次才是硃紅大門,進了大門則是外舍,供外客吃茶小憩,再往裡方是中門,中門內見庭院,穿過庭院方至中堂,是正兒八經的大戶人家格局。
南山雖與裴渠一起,卻也不能直接登堂入室。沾了老師的光,她不必在外舍苦等,而是進了庭院,在東廳等候,有人伺候吃茶。
裴渠並沒有與她一道進東廳等候,將她送至此地便先行走了。
南山奔走了一整日,這時肚子早已空空。下人送上新鮮菓子,她從木格子裡取了一隻,神思竟有些恍惚,好半天才回過神,將軟糯菓子塞進嘴裡,努力地咀嚼吞嚥,臉上竟現出一絲痛苦之色,彷彿是尖銳的碎冰渣從脆弱狹窄喉道中擁擠穿過。
她臉色頓時變得極差,旁邊很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