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那邊一個小娘子給我袋子,囑託我來跑個腿。”
夥計拆開布袋檢視,不知怎麼又生起了氣,像是後悔方才多給了她一個好臉色,要加倍地討回來,粗聲粗氣地道:“裝滿?怎麼也要一兩銀子!你這賤種有那錢嗎?”
宋知怯挖了挖耳朵,以為是隔著數百里遠,聽見了村頭的老黃狗在叫。
“你說多少?!”
夥計指著她鼻頭大罵,口水飛濺:“狗東西,敢來我這裡騙飯吃!不要命活了?”
宋知怯心頭的火也是蹭蹭蹭地往上冒,伸出手大聲道:“還我,我不買了!”
一婦人匆匆從後面上前,捂住宋知怯的嘴,唯唯諾諾地道:“買的買的,她是來幫我買,我實在沒力氣,提不動東西。您看著能買多少,就給多少吧。求求您了。”
宋知怯仰起頭看她,見是早晨剛見過的人,便沒有掙扎。
婦人見她懂事,這才鬆開手。宋知怯順勢躲到她身後。
年輕夥計正欲發作,一手已抄起邊上的木棍,但那婦人卑躬屈膝地再三告饒,他尋不到由頭,只好將火氣嚥了回去。暴躁往米袋裡舀了半瓢,便扔回桌上。
婦人苦苦哀求道:“再給點吧,家裡幾張嘴都等著吃飯呢。”
夥計面色不善,聽她開口咳嗽,覺得晦氣,一副避之不及的厭惡表情,直接將未束口的米袋扔了過去。
米從袋子裡撒出來,散了一地。
婦人趕忙跪下去,兩手在地上掃攏,連著黃色的泥土,一併倒進袋子裡。
宋知怯以前出來要飯,要跪著。如今拿著錢出來買東西,也要跪著。
前者別人踢她、罵她、辱她,她在心裡跟著罵上一句,便覺得事情過去了。
如今這等待遇,有種被人剝了骨頭,踩在腳底下的憤恨。強忍著才沒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婦人快速將米收拾好,提起袋子,抓過宋知怯的手臂帶她離開。
到安靜處,婦人將米袋塞進她懷裡,解釋說:“今年收成不好,米確實是賣得貴,一斗要五錢,普通人家哪裡吃得起,只有山上的人才好用便宜的價錢買。他沒見著腰牌,以為你是想騙他,所以對你兇狠。又看你落魄,存心想刁難你。你回去同家裡大人說,下次別自己一個人來了。”
宋知怯雙拳緊握,耿耿於懷,悶聲道:“所以我說不買了。”
婦人好脾氣地說:“錢進了人家手裡,不買也拿不回來的。那裡頭的夥計、掌櫃,哪個沒有與山上人沾親帶故的關係?你年紀小不懂規矩,千萬別去惹他們不快。”
婦人臉上的皺紋深深刻進肉裡,有種飽經風霜的愁苦,眸光滿是慈愛,像是一潭深邃的、略帶渾濁的池水。看著她,總感覺有些不真切,彷彿時不時地在走神。
宋知怯直勾勾地與她對視。婦人眨了眨眼,又從遊魂的狀態中清醒過來,說:“你們是外來人?什麼都不懂,來斷雁城做什麼?”
宋知怯歪著頭問:“山上人是什麼人?”
婦人苦笑道:“山上人就是山上人啊。斷雁城是因為斷雁門才有的名字,你說什麼是山上人?”
“哦。”宋知怯不以為意地輕蔑道,“知道的是上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成仙了呢。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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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回涯聽著耳邊片刻不停的磨刀聲,有些煩了,覺得還沒完全長好的傷口又開始發癢,連著四野的風都令人積鬱。
她閉著眼睛,靠在躺椅上,開口問道:“前輩,您與我應該淵源不淺吧?”
老者語調不快,可接話的速度像是急著與她撇清關係:“我與你只寥寥見過三面而已。談不上淵源二字。”
“三次?”宋回涯打探道,“包括這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