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看見幾個戰士杭唷杭唷地拉著砍伐的大樹走過去,隔一會兒又空著手走回來,敞著懷,有一個身體特別健壯的戰士穿著一條白燈籠褲,光著膀子,圓圓的肩膀厚極了,閃著汗光,面板又黑又紅像紅銅一樣的好看。真美麗極了。我們休息了一會兒,又繼續走,走了半公里。—個小村,那濃蔭真誘人,栗子樹上青色的果實又肥又大,毛茸茸的,偶爾落到地上。用腳一踩,還是毛茸茸的。今日的美感,整個沁入我的心靈。忽然靈感激動了我,我想起了《栗子樹下》最後結尾的詩句:
栗子樹呵,你沉默不語,
可你卻被這琴聲微微驚動,
你那毛茸茸的圓球,
像古代英雄冠上的盔纓。……
下了一個小山,有兩條岔路,草叢裡黃黃的路,美的路。飼養員很會說朝鮮話,可以跟朝鮮人聊半晌。他找了兩個小孩給我們帶路,他倆赤著腳拉著手領著我們,小腳掌走在發熱的路上、草上。不知怎的我對赤著的腳總感到特別的美,即使他髒一些。
誰知路走錯了,圖上標的石隅,卻走到了石手裡。在那裡又碰見一個朝鮮小孩,讓他帶路,他戴著一個草帽,我拍了拍他的胸脯。
他送了我們五里地,回去了。我們到了連峰。看見男女都收拾得很講究,女的上衣洗得很白,下身束著各色裙子,頭髮都仔細梳過。老頭子也穿得很乾淨,自自然然地走路,腰裡的煙口袋悠打著。這天他們是慶祝“八一五”啊。他們要去喝酒、慶祝,心裡很想去看看。……遠遠看見綠叢裡擺的桌子,桌旁圍著層層的男女。
一路上都隱約有房舍,聽見說話聲,正如古詩所寫的“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到了蜀洞,見不到一個軍人。有一個朝鮮老人領著才找到了。路上,經過老人的家宅,我看見有一棵大梨樹,果實累累,極像祖國的沙梨,實在愛人。正想忍渴走過,老者連忙走到樹下,揪了六個,雙手捧著給了我們。這是多麼美的畫面,多麼叫人感激的情誼。我真願將它畫下。我忙抽出了三支大生產紙菸給了老者,老者鞠躬。朝鮮的老人,有極高的文化教養與令人起敬的風度。
見到了團長周成河。他粗體大膀,胸脯敞開,赤腳,含著內在的野性。外號叫“土豹子”。隱約流出一種魄力。
因為我們比較生,開始找不出什麼話說。
下了大雨。他們說副團長張潤臣 張黑子 到連裡參加民主會暈倒在路上了,警衛員忙去接他。雨很大,屋裡的電線不斷爆炸。一會兒雨小些,副團長回來了,披著雨衣強掙扎著走,團長喊他,他也沒聽見。
團長也下去剛回來,政委劉波還未回來,這團的工作看來是緊張的。這使人想起徐信。屋子裡掛著兩面錦旗,團長說:“這是政治委員同志弄的,他喜歡這一套。”我看出他和徐信的口吻一樣,真是一級學一級——軍隊的微妙關係。
黃昏時,劉波政委回來了,團長周成河很熱情地招呼劉吃飯。從這些小事上看出,他對政委的尊重。
晚上聽誰喊:“嘿,小蛤蟆跳到我靴子裡來了�”真是山上宿舍的風味。
晚上八時休息。
今天是很疲勞的,但給我的美感是無盡的。和周住一個屋。
八月十六日
上午睡了四個小時。與張副團長扯了一會兒,他對我有些生疏。
下午與劉波政委談。又到政治處轉了一趟。都住在夾峰中的山腰間,綠陰蔽日。政治處的辦公室門前還有一個亭式的門。
晚上聚在一起扯談,談到一個軍務股長和一個女學生通訊,要人家買一本電影刊物,說上面有自己的稿子,並勸女方也向該電影雜誌投稿。最後還說,以後去信如沒有自己的私章就是假的。女的來信說,我很奇怪,志願軍都是我最可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