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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簡單。包括現在電影行業裡面存在著很多詞我都特別不喜歡,比如“仍然是第幾代掌控電影局面”,為什麼要說掌控呢?它不是一個權力秩序,任何東西當它最後變成一個權力秩序以後,我就特別討厭它。

由此,有時候我會發一些怪論,比如我覺得信仰這個東西,對信仰的忠誠,往往只有“信”沒有“思”是不對的,只強調“信”不強調“思”是不對的,你不是盲目的嗎?還有信仰電影,怎麼能信仰電影呢?這是一個問題。我一直拒絕命名,你不拒絕命名就把自己放到某個權力秩序裡了,你真的以為你自己是某個東西,你就把自己放到了電影之外。

中國電影有太多跟權力在一起的關係,從業人員自身的權力感,這些東西都非常討厭,說到底,我一直在強調,我跟非常多的人一起聊過法西斯性的東西,他們都不寫,可能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但我覺得這點非常值得我們警惕,現在我們電影裡面存在的法西斯性,和觀眾對法西斯性電影的追捧,這兩個東西合在一起,非常可怕。

從八十年代到現在這麼多思想解放和文化運動,這麼多的文化學習,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實在都搞不明白為什麼,按理說一個社會結構,一個日益現代化的國家結構,經過二十多年的改革以後,應該有新的改變。我現在看到年輕人更崇拜權力,真是太可怕了。

王樽:現代化的推進並沒有改變中國骨子裡的封建烙印,人們追逐權力,是因為權力本身可以帶來太多的實惠和好處。比如,在深圳這個所謂改革開放的視窗城市,一個普通的科員可能每個月只能拿到三四千塊錢,而科長卻可以拿高過科員幾倍的收入,科長還不用像科員那樣辛苦勞神,還能發號施令,還有譬如出國考察、接受饋贈的各種隱形收入。比科長更高層的再翻幾倍,最基層幹活的收入最低,權力帶來金錢和各種好處,結果人們瘋狂地追逐權力。

賈樟柯:電影圈也是如此,權力帶來太多世俗的好處,權力是有魅力的,因此人們崇拜權力。

讓電影本身變得有生命感

王樽:你喜歡的一部早期的默片叫《北方的納努克》,一個在北極工作的法國軍官拍攝的紀錄片,它很粗礪也很原始,它在哪些方面觸動了你?

賈樟柯:我覺得它有光彩,它的光彩就在於它的粗礪,或者說粗礪反射了它的光彩,我覺得這部電影有曝光的感覺,因為電影這個媒介是需要光的,沒有光就玩不轉,所以你看到它曝光過了、或者曝光不夠,那麼原始使用的媒介本身,我覺得它讓我感覺重新回到了剛有電影時候。你對電影的理解,因為現在太工業化了,技術太完整了,所以就讓你忘記了光、戲劇的光、自然光效,這是一種感光的感覺。我覺得有一種電影的神奇在裡面,一個物質感光之後會把影子留下來,我特別喜歡回到藝術最初的快樂上,我覺得電影最初的快樂絕對不是它能拍攝戲劇,像《教父》啊,像文學性很強的電影,我不是說這些電影不好,我是說電影最初的畫面,你把一個跑過來的火車拍下來了,然後拿回去就可以放了,我覺得這不是一種雜耍性,當然它有雜耍的成分在裡面,我覺得這是電影媒介裡面天性的一種快樂。為什麼我在拍電影時那麼喜歡抓拍,那麼喜歡即興的拍,我想給大家帶來最早拍攝下來的快樂。

電影本身是有生命感的,我覺得生命感有兩部分,一個是人是有生命的,它不是死板的、而是自然的,比如像王宏偉那樣,總是歪著走路,這是一種生命力。還有你使用媒介的時候,啟用媒介本身的生命感,可能拍下來的時候,拍得很匆忙,可能顯影、曝光都不是很完美,但是你留住了影像本身的激動,整個就用電影呈現出來,媒介本身有生命力,我覺得不能少了媒介本身的生命力的感覺。像戈達爾的電影為什麼那麼生動,就是因為他拎著機器隨便拍,他對工業的反